離返回小馬鎮還剩下最後一天了。聶克絲,爍瞳,還有可愛標記童子軍們正在皇家公園,在池塘邊上享受著他們溫馨的一天。僅僅這一次,不是去追尋她們的可愛標記,只是在陽光下開心地玩耍。公園和附近的郊區已經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恢復了原樣。遊玩的來賓根本就看不出,就在幾天之前,這片清澈的池塘和起伏的草坪還是被怪物們的戰鬥蹂躪得不成樣子的泥坑。根本就沒有任何曾經被摧毀的痕跡……除了兩個巨大的腳爪印之外。一個又長又瘦,另一個又寬又鈍,腳趾活像是鏟子。周圍被修建了一圈滑梯和成套鞦韆。翻修公園的小馬們已經決定把它們保留下來作為紀念。並把這些巨大的,足有一米多深的腳印改造成沙坑,讓孩子們可以在裡面玩。
孩子們繞著池塘撒著歡奔跑嬉戲,伴隨著柔和的輕風,在平靜的水面上玩著紙帆船競速比賽,夜光,柔光就坐在旁邊的公園長椅上寵溺地看著他們盡情玩樂。今天他們都沒有背鞍包,只穿了自已的太陽帽和墨鏡。爍瞳什麼也沒戴,不過他穿上了自已那條掛匕首用的武裝帶。這是一個衛兵為了他在廢墟里找到的那柄匕首給他做的。現在腰上不掛著這東西,他都不出門。
當孩子們都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外公外婆都沒有忽視,他們的孫女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即興競速比賽第三輪之後,其他兩位童子軍創始者開始和飛板璐爭辯用翅膀給她的紙帆船扇風助推算不算作弊,黑色的小丫頭則扭頭徑直離開,跑到了公園的長椅旁臥下。她把那頂特大號帽子(看在艾奎斯陲亞份上她到底從哪兒得到這白痴玩意兒的?)的邊緣推了上去,又頂了頂她的太陽鏡。“我累了。”她大聲宣佈,四仰八叉地倒在清涼的草地上。“他們下一輪比賽沒有我也無所謂啦。”
夜光叼著菸嘴咧開了嘴,用他自已的帽子幫她扇著風。“心裡在鬱悶些什麼對吧,聶克絲乖乖?”他說道。“我們一到這裡之後,你就滿臉深沉。”
聶克絲皺著眉頭,一臉的悶悶不樂。“我……我不知道。”她說道,“這有點兒難以解釋。”
“那就一樣一樣慢慢來吧,”柔光說道,“當我寫作中遇到難題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
聶克絲點點頭,仔細地想著。“你有沒有覺得……就像在你自已的故事裡,卻被誰給變成了背景角色似的?”
柔光眨了眨眼睛,“現在我還暫時沒明白你指的是什麼,”她說道,“請繼續,親愛的。”
“嗯……”聶克絲努力組織著語言。“就好像你在讀一個故事,對吧?你開始讀了,然後第一二章讓你覺得‘哦,這個故事是關於這個角色的!屋子裡的這個農家孩子!’然後你就繼續往下讀,然後……然後不知怎麼的讀著讀著就突然變了,變成了高塔裡孤獨的公主或者是遊蕩的騎士,而那個農家孩子在剩下的故事裡都成了無足輕重的背景角色。”她揮著蹄子。“我感覺就有點像是這樣,就好像我是那個農家孩子,而作者不知怎麼的把我的事全給忘光光了,開始轉而去寫別的角色了。”
柔光“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說道,“有時候當我在寫我係列中的一個故事的時候,故事會發生變化,忽然之間,主要角色和次要角色的地位就變了。而且如果這樣繼續下去的話,有時候我還會收到讀者的來信,問我‘但是典雅女士出了什麼事?我還以為這是關於她的故事?但是我們自從第三本書之後就再也沒看到關於她的半個字!’”她呵呵一笑,回憶著那些往事。“但是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感覺呢。聶克絲?”
“對你哥哥有點嫉妒嗎?”夜光饒有興致地問道。
聶克絲仔細思考著,嘴也噘了起來。“不……”她最後說道,“這更像是……當我們剛剛到這裡的時候,媽媽和我,我是說,發生了一大堆各種各樣的事,然後情況就開始……開始變得……這感覺像是,我不知道。感覺就像是很多非常大非常重要的事是要發生在我身上的……結果卻反而發生在斯派克身上了。”
“所以你確實還是有點嫉妒,”夜光說道,“你覺得你被扔在一邊了?”
“又不是越大就越好。”聶克絲有點氣呼呼地嘟著嘴。“被龍打成豬頭?不,還是敬謝不敏了。”夜光哈哈大笑,笑得直咳嗽。“這更像是……”聶克絲等他回過勁來才繼續說道,“更像是,我感覺像是我都這麼大老遠來了,而且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我也該做些什麼的……結果我卻什麼也沒做。”她怏怏地用蹄子撥弄著一顆蒲公英。
“啊,我想我現在明白了。”夜光點了點頭。“我猜暮暮的感覺其實也差不多,多少有一點吧。”
“真的嗎?”
“對,我也是這麼想的,畢竟,打敗邪惡的怪物之類的事情通常都是由她和她的朋友們來負責的。這一次,在劇情高潮階段,她就被關在一個洞裡,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事由其他角色代勞了。而銀甲閃閃——有多少次,他只能坐在板凳上看著其他擊球員在場上大顯神威?”他在聶克絲背上輕輕拍了一把。“這情況只會發生在我們之中最好的那些角色身上,寶貝兒。”
“有時候,生活有很多地方都像故事一樣,”柔光說道,“但它並不總是像我們所期望的情節那樣發展。別擔心,親愛的……你的時間早晚會來的。”她嘆了口氣。“因為總是這樣的情況,一遍又一遍。”
聶克絲點了點頭。她能接受。
“那……你跟公主們又怎麼樣?”夜光隨意地問道。“你離開醫院病房的時候,那樣子活像是你以為她們會把你屁股開啟花似的。”
“你看見了?”聶克絲說道。
夜光點點頭。“這可沒法忽視。”
聶克絲在帽子下面縮得更低了,最後完全鑽進了帽子裡面。還露在外面的就只剩下她的尾巴尖和蹄子尖了。“但是她們怕我,”她說道,“當我碰到她們的時候,我能想到的只有我做過的那些不好的事,遲早……遲早我又會搞出亂子的。”她縮得更嚴實了。“她們遲早會像心裡想的那樣暴打我一頓。”
“她們根本沒想懲罰你,聶克絲!”柔光爭辯道。
“為什麼不會?每次她們看到我,她們就會記起我做了什麼,我是夢魘之月。我是她們身上發生過的所有糟糕的一切!特別是賽蕾絲蒂婭,不管什麼時候她看著我,她臉上的樣子都像是要哭鼻子似的。”聶克絲在帽子下面縮成了一團,回憶起了法匯對她說過的那些事。她發現了我是什麼,她想要消除我,融化我,把我化為烏有……
“聶克絲,你確實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柔光輕輕地說道,“但是暮暮告訴了我一切,在我聽來,全過程中,賽蕾絲蒂婭也做了不少不好的事。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她的樣子是因為,她看到你的時候,想起了自已做錯的那些事情,所以感覺非常難過?”
這是個全新的想法。聶克絲從帽子下面像是烏龜一樣探出了腦袋,對這個想法吃驚地眨著眼睛。她若有所思地用一隻蹄子在地上磨著。“好吧,也許是的。”最後她承認道。“但我不想去搞明白。我寧願她只是把我的事情全都忘光光。”
夜光和柔光笑著互相對視,翻了翻白眼。“這可得等好長好長時間了,聶克絲。”夜光說道。
“我是一隻天角獸,我可以等下去。”聶克絲嘀咕著。她能聽到他們在嘆氣,看到他們互相對了個“哦這個傻丫頭,就知道會這樣”這種長輩專有的討厭眼神。唉。
旁邊傳來一聲驚呼,然後是什麼東西噗通一聲掉進水裡的聲音。小蘋花和甜貝兒站在那裡,眼看著她們中間的某個地方,一臉期待的神情。飛板璐正坐在水裡,另外兩個開始對她哈哈大笑。她能聽到爍瞳也在笑,並且注意到他的武裝帶飄在空中。
柔光外婆驚叫起來,夜光外公吃驚得把菸嘴都吐了。“這是怎麼……”
片刻後,爍瞳閃爍著重新現身了。他笑得渾身直哆嗦,幫著其他孩子們把飛板璐從池塘里拉了上來。“哦,爍瞳肯定是在向她們表演自已隱身的把戲了。”
“他可以隱身?”夜光驚訝地問道。
這真是個大好時機,聶克絲忍不住了。她實在是無法忍耐。
“您是說您不能?”她問道,一臉的純真。
* * *
前來侵略的龍都被關進了水晶帝國新監獄裡。實際上,這裡曾經是水晶帝國的一個地牢,這還得多謝黑晶王。但是對新入住的囚徒而言地方實在是有點小了,所以整個帝國的公民們都非常樂意將它翻修一下。至於坎特拉皇城那邊,賽蕾絲蒂婭和露娜也把掉進了她們皇家花園裡的那些傢伙帶了過來,並把他們移交給了韻律和銀甲處置。他們現在身陷囹圄,鐐銬加身,翅膀被束縛,頭和腳都上了枷鎖。鼻子上還痛苦地被夾上了晾衣服夾子。(1)
一位醫師專程從坎特拉皇城被請來(2),這位醫師專門在龍族醫療領域有著深入研究(3)。他剛剛給他們全體做完了檢查,正用他平淡而有點懶洋洋的聲音下著診斷。
“讓我們來看看,你們六個,除了被正義的鐵拳制裁留下的那些傷患之外……”龍們咆哮連連,而他只是付之一笑,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下去。“……正遭受過量服用火歐泊導致的非常危險的超速成長型肢端肥大症,所引起的嚴重後遺症包括……”他邁開步子走過斯格和法蘭的籠子前,“……嚴重骨質疏鬆……”兩隻顫顫巍巍,瘦得皮包骨頭的龍不由得哆嗦起來。他抬頭打量著洛加。“……礦化及鈣化表皮瘤……”洛加呻吟著,無力地撓著自已的身體。然後他又瞥了格蘭迪一眼。“……消化系統的慢性崩潰和嚴重內部潰瘍……”格蘭迪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上下兩頭依然在冒著濃煙。“……鱗片脫落……”這次是對布里茲說的,他起初看起來像是什麼事也沒有,只是被捕之後渾身的鱗片在短短一天之內都開始脫落,活像是長了二十噸頭皮屑。“……還有,當然啦,大家最喜歡的,分裂型頭顱增生。”當泰然自若的醫生走過紅龍面前的時候,嘉寶的三個腦袋全都有氣無力地瞪著他,不過他毫不在意。(4)
“你真噁心!”左邊那個腦袋衝著醫生嚷嚷。
“對!來咬我啊!”右邊那個幫腔道。
中間那個腦袋沒附和左右兩個。現在所有一切之中他最忍無可忍的就是這倆東西。“為什麼這兩個傢伙沒有在我恢復原樣的時候消失掉?!”他咆哮著。
“哦,別擔心,你不會跟這倆可愛的小寶貝兒一輩子糾纏不休的——你的情況要比那厲害多了。”醫生告訴他。“多頭蛇可以長很多腦袋,龍可不會。你的生理系統會自已調整過來的。”
“真的?”嘉寶眼前一亮。“你是說,他們會像皮上的疙瘩那樣脫落掉?”一想到他們可能像疙瘩那樣消失無蹤,另外兩個傢伙都不太自在。
“哦,不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嘉寶先生。”醫生說道,“他們可不只是會‘脫落’而已,實際上,因為龍具備自愈性的特性,你最後會變成……三個你,可以這麼說吧。”
這下子三個腦袋都提起了神。“哎?”他們異口同聲。
“哦,簡單來說吧,你會,這個……嗯……”醫生琢磨了一下該怎麼說,“一分為三。”
“請允許我來向你描述一下這個過程。首先,你脖子之間的面板會裂開,”嘉寶打了個哆嗦,“然後下面的肌肉會緩慢地剝落,分開,你的骨骼結構也會隨之變形,不斷地折斷,開裂,再形成新的骨骼。在分裂過程順著脊椎向下緩慢持續期間,你所有的內臟器官也會重複著分裂、癒合、裂成三塊的過程。你裂開的每一塊都會在紅色的、沒有鱗片的、粘糊糊的皮下,在你們互相裂開的位置上,長出很多小小的,初期發育不全的附加體。分裂將一路持續向下,向下……”醫生仔細盯著嘉寶的腹股溝看。三個腦袋全都一臉慘然。“直到最後……噗哈哈哈哈,把你自已的屁股也撕成三瓣。”
“在這時你的尾巴也會同樣開始分裂……不過就我瞭解,患者在這種情況下通常都已經再也忍不了,想快點結束了。所以他們會直接把尾巴砍下來再長個新的。”他看著他們,一臉幸災樂禍。“我想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畢竟這是一個又漫長又艱難,而且當然啦,非常非常痛苦的過程。全過程從頭到尾,恐怕得一年以上呢。”
“但是從好的一面來看,你爸爸因此恐怕也就不會因為你擅自打破龍族和小馬之間的和平協議而那麼簡單的就把你給殺掉了……也許他覺得讓你受這麼一年罪也就懲罰得足夠了。”說到這裡,醫生頓了一下,“嗯,除非他覺得三個討厭的兒子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所以會把你們之中兩個給宰了,然後再讓第三個把全過程從頭再體驗一遍。”一提起嘉寶的父親,三個腦袋全都一個表情。又恐懼又痛苦。
醫生轉身快步走向門口。“恭喜了,嘉寶先生。”他扭頭祝賀道。“是三胞胎哦。”
當他出門的時候正好迎面遇上紫色的小龍寶寶。“哎呀,你好啊斯派克!”醫生開心地打招呼。“我最鍾愛的顧客感覺怎麼樣啊?”
“你是說你唯一的顧客嗎,”斯派克笑了,“現在感覺還不錯啦。”
“好吧,我就多說幾句。這幫傢伙真讓我開心,有疑難病症的可不止一位。”醫生說道,“讓我看看……你看起來恢復的不錯嘛。”他朝墨鏡後面瞅了瞅,“你眼睛周圍的化學品灼傷癒合得很好,為什麼還戴墨鏡?眼睛現在還很敏感嗎?”
“不,多虧了小不點。”斯派克撫摸著他肩膀上的小鳥。“這只是為了擋一下那些燒傷的痕跡,好讓暮暮別那麼擔心。”他把墨鏡往上推了推,重新戴好。“另外,這幅樣子也可以表明我現在的一切情況:太時尚了。”
龍科醫生笑了。“好吧,保重身體,斯派克。”
“回見,醫生。”斯派克和醫生道別,門在醫生身後砰地一聲關閉,斯派克朝守在門兩邊的衛兵隨意地打了個招呼,然後步入了地牢裡。他拄著柺杖,稍微有點蹣跚地走著。一路直直地走到了牢籠前,沉默地注視著被關在裡面的龍們。他們瞪著眼睛,努力裝出一副兇惡相,即使他們不是現在這幅病病歪歪的可憐樣,這虛張聲勢也夠可悲的。就算是在斯派克純真的眼睛裡,都能看出他們那副嘴臉後面隱藏著淡淡的恐懼。
斯派克一路前行,站到最後一個籠子前面,直視著嘉寶。嘉寶努力聚集起火焰想燒他,但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從鼻孔裡冒了點菸而已。“所以,跑來這裡幸災樂禍了?”嘉寶冷笑著。
“不。”斯派克認真地回答。“不,我……‘噗嗤’好吧,好吧,還是有點兒。”小龍寶寶被逗樂了。他拄著柺杖,悠閒地檢查著自已另一隻手上的爪子。“實際上,是賽蕾絲蒂婭的主意啦。她建議我們私下談談,不過幸災樂禍也挺好玩的。”
嘉寶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斯派克。“談什麼?”
“你說呢。”斯派克聳聳肩。
“想說什麼就過來說,矮子!”嘉寶吼道。
“你想讓我說啥?”斯派克懶洋洋地回答道,“我能說的也就是‘我在外面這邊,而你被關在裡面,我贏了’,這早該預料到的,不是嗎?”
嘉寶裝出一副要朝小龍寶寶撲上去的樣子,想恐嚇他。斯派克連動都沒動一下,甚至連他肩膀上的小鳳凰寶寶都沒動彈。“這一次算你走運,矮子……”
“對,這倒是真的,”斯派克開心地贊同道,“真是非常非常走運。我是說,六對一?不管在哪兒,這都是個糟糕透頂的訊息。我是說,幸虧有公主們,幸虧有銀甲閃閃,幸虧有他的衛隊,還有……哦,幸虧你們這幫傢伙都是些白痴……”
這一次嘉寶真的暴跳起來撲上去了,理所當然地,鐐銬牢牢地扯住了他,在鋃鐺作響的鎖鏈聲中,他摔了個狗吃屎。“下回你可沒這麼走運了,你這小混蛋!”他咬著牙啐了一口。
“不會有下次了,嘉寶。”斯派克說道,他的聲音冷得刻骨,就連怒氣沖天的龍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以為你那個小傳送火焰對我們還能再管用嗎?”
“我一開始其實就沒打算那麼做。”斯派克說道,這話只讓嘉寶覺得背後升起了一陣冰一般的惡寒。
“你……!”
“那是出了錯,”斯派克說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龍火傳信功能被啟用了。如果我知道的話……肯定會把它關掉。我想做的就是我要做的事,把你們燒成灰燼。”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而他們告訴我,我本來也能行的,要不是我意外地用出了龍火傳信魔法的話,龍炎的灼熱程度絕對夠了。”
滿屋子的龍都在這刻骨的寒意下忍不住打起了哆嗦。這些粗魯的野獸全都醒悟過來,就算眼前的這隻小龍看起來又矮又天真,但在他童稚的外表下,依然是一顆冷若鐵石的巨龍之心。
當然,他們更不會知道那是一顆純金的心。這樣更好。
“所以你搞砸了,嘉寶,”斯派克說道,他走得離嘉寶的囚籠更近。“銀甲閃閃王子?那是我舅舅。韻律公主?那是我舅媽。暮光閃閃?那是我媽。其他所有那些小馬?他們都是我的親朋好友和左鄰右舍。我可沒有一大堆冷冰冰硬邦邦的金銀財寶,我擁有的是他們。你欺負了這裡的小馬們,你就是欺負了我的一家子。”
“我的小馬,我的!明白了沒有?”
他逼得更近了,近得幾乎和嘉寶頂到了鼻子。“有件事你說的沒錯,嘉寶。我確實是被扭扭捏捏的小馬們養大的,但我可不是小馬。我不會先臭揍你一頓之後再給你認真地貼上創可貼,跟你和顏悅色地說一堆大道理教育你一頓,然後送你回家。我是一頭龍,要是你敢對我的寶藏圖謀不軌,我會像任何龍一樣對付你。要是你再敢傷害我的任何一隻小馬……”他壓低了自已的太陽鏡,用目光逼視著嘉寶,那雙綠色的眼睛亮得宛如地獄的業火。“我會把你撕成碎片。”
然後他把太陽鏡架回鼻樑上,轉身走開了。
為了挽回他已經碎成一地的面子,嘉寶絕望地做了最後一次努力。“哦,沒錯,你以為水晶帝國能餵你一輩子火歐泊嗎?”
斯派克停住腳步,扭過頭來。“火歐泊?”他莫名其妙地問道,實在很是吃驚。
“我這輩子也沒吃過一顆那什麼火歐泊。”
嘉寶一夥兒全都呆若木雞。斯派克聳聳肩,蹣跚著從門口離開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布里茲替他們開了腔,發出的聲音活像是一隻被踩到的老鼠。
“嗚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 * *
教訓總結
作者:I.M.咎比斯,歷史文化和民俗學教授,坎特拉皇家大學
民間傳說、神話、口頭傳頌及古歷史學博士
咎比斯站在高高的觀景臺邊緣,低頭俯視著正在重建中的城市。說下面的小馬看起來像螞蟻都太保守了,在這個高度,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若隱若現的浮塵。
“你準備好了嗎,教授?”暮光閃閃問道。
咎比斯低頭望了望。“沒。”他直截了當地回答。
在我們這個世界上,很少有誰願意去懷疑。這是我一直以來堅持的論調,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它簡直就像是證明我存在於世的一句咒語。我畢生都遵循著這種處世哲學,追尋著真理。用冷漠猜疑的眼光審慎著這世界上遍佈的圈套、謊言、和草率的輕信。對於已經被我所證實確實是錯誤的那些,我的工作一直執行得很不錯,因為我正確的次數畢竟要遠遠多於錯誤的次數。就算在我出錯的時候,我也盡力讓討論的方向轉向以證據說明事實的結果,而不是去輕信。對於這一點,我絕不會道歉。
“來吧,教授,這可是你的選擇,你明白的。從這裡起飛可是你想的。驅除往日心中的幽靈。你自已的原話,還記得嗎?”
“我馬上就對這個選擇後悔了!”
這一次大笑起來的不止是暮光閃閃一個。
有一個事實,令我悔恨不已:在我的研究生涯中,我全心全意地對一切都抱著懷疑的態度去思考問題。而探索真理旅途的另一面卻被我給忘記了,那和懷疑是天平的兩極。
“教授,我向你保證這是絕對安全的。不管是步雲術還是蝶翼魔法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這兩樣都由我自已做過改善也做過壓力測試的。”
“這確實是事實,但是還沒把我徹底說服了。”
“來嘛,書呆子,”雲寶黛茜喊道,咎比斯抬頭望去,彩虹鬃毛的天馬和她害羞的黃色朋友正在他頭頂幾碼高的地方盤旋。“只在你腦袋裡想著你要怎麼去做就好啦。”
“我現在腦袋裡想的就只有一件事。”咎比斯說道,眼睛盯著下面遙遠的地面。
“是什麼?”
“巧舌和他的朋友們正在下面拿著個特大號鏟子在便道上等著呢。”
暮暮哈哈大笑。
當我最近遊歷水晶帝國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些在我安安穩穩地坐在坎特拉皇城的辦公桌後從來沒有發現的事實——一位學者可以正確九十九次,而僅僅一次的錯誤也會完全顛覆之前所有的正確和成功。切記,一位航海家可以安全入港一百次,但只要在暗礁上擱淺一次,就是船毀身亡的結局。我走出自已的圈子,去投身那些工作,領悟了我自已的錯誤——被我從孩童時代起就忽視的那些錯誤。我從孩童時代起就忽視了那些錯誤,因此我獲得了這份工作,因此我在作出判斷的時候主宰我頭腦的並非理性,而是輕蔑,而更糟的是,我的錯誤為其他小馬帶來了傷害,痛苦和破滅。一位無辜的運動員被我給毀了,只因為我錯判了她的成績,並且將我的謬誤昭示天下。這個國度的一位英雄在努力拯救我們大家的時候遇到了艱難的阻礙,只因為我錯誤的結論讓她在關鍵時刻丟失了線索。甚至,依然被我當作發掘真理工具的懷疑,已經成了尋找古代失落寶藏的擋路石。
究竟是什麼時候,我開始走向了歧途?
“拜託,雲寶黛茜和小蝶都在上面,隨時都能接住你……”
“考慮到其中一位自稱全艾奎斯陲亞最弱的飛行員,另一位則有足夠的動機來成為謀殺我的嫌疑犯,這保證可不怎麼激勵。”
“教授-”
接受了無數的教訓,遭受了無數的苦痛,在和平凡的工作者們一起研習、工作期間,我終於醒悟了我的錯誤。懷疑,只是檢驗真理工具的一半而已。而另一半,是相信。並非盲從,也不是期盼著天上掉餡餅。是相信彼此。
“看,要是有什麼不對的話那裡甚至還飄著一些柔軟的蓬鬆的可愛的雲彩可以讓你落上去。”
“你知道這聽起來像是徹底瘋了嗎?”
很久以來,甚至從我的童年時代起,我總是在我被欺騙的假設下去看待所有的一切。就算事實和鐵證已經擺在我面前也是如此。這並非懷疑,而是憤世嫉俗……而且,在這一點上,還很幼稚……謊言和欺騙是否存在?是的。但如果你這一輩子都拒絕去相信任何真實,不管是什麼都要求為你提供冗長的證據列表和實驗證明,那麼,你和聽見什麼信什麼的呆子也沒什麼差別了。
在某些時候,在你可以建立起理論基礎之前,你必須擁有一些最基礎的真理來為今後的高樓大廈奠基。而通常這最基礎的真理就是“我願意相信你,我相信你告訴我的是事實。”你必須去相信面前的小馬呈現在你眼前的是鐵證。你的前輩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那就是,在這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絕對確定的。總會有一些小馬,是你可以去相信的。
“還有不就是你告訴我說頭一個使用這個魔法的某隻小馬最後從天上摔下去了麼?”
“教授!”
走來走去的咎比斯停住了蹄子。
暮暮朝他微笑著。“相信我。”
在你能學到什麼之前,你必須先學會去相信。
咎比斯爬上觀景臺邊緣,展開他纖細的翅膀……
停止去質疑,不要去苛求證據……
他閉上了眼睛……
鼓起勇氣,從夢境回到現實,躍出那信仰之躍。
……他縱身一躍。
在那痛苦的一瞬間,民俗學教授第二次朝地面上直直地摔了下去……
然後他背後長長的銀色黃蜂翅膀在風中鼓動起來,他騰空而起,繞著高高的石塔盤旋而上,直飛青天。
“呀~~~呼~~~”
* * *
“我為了水晶帝國的秩序而召開本次議會。”
水晶帝國的貴族們在宮殿的王座廳內聚集一堂。他們之中有很多渾身上下都沾滿了工地的泥濘,不少小馬還穿著破舊的工裝。韻律公主暗地裡對此非常滿意。她心中充滿了喜悅和驕傲,因為她明白水晶帝國的貴族們並不在乎弄髒自已的蹄子去和平民們一起重建家園。他們並沒有因為一個頭銜就高高在上,忘了自已的家鄉和出身。
“自從水晶帝國迴歸的那一天起,”她說道,“水晶帝國的軍隊就沒有一個合法的單一指揮首腦。最近發生的事件更是說明了這種情況有多危險。現在是時候解決這個問題了。”她已經受夠了。她沒頭沒腦的衛隊不是四處亂撞相互掣肘,就是不知所措地乾坐著等候命令。她已經受夠了。要是銀甲閃閃沒有臨危受命,要是在關鍵時刻三支衛隊沒有無條件地服從他的指揮……她搖了搖頭,重新集中精神解決當前問題。她這就下達聖旨任命銀甲閃閃為三軍最高指揮官,至於結果如何,去他喵的吧。她會堅持自已的決意。不管這會造成權力如何劃分,她的命令會不會造成分裂和內亂。她只希望那都是以後去解決的問題……
“此言屬實。”一位相貌堂堂的雄馬說道,他絲毫不在意自已的鬃毛上的白灰和袖子上的塵土(5),向前邁了一步。“因此我才希望對帝國的法案提出一項修正案。”這位是碧玉勳爵,上議院的主席。
還沒來得及把後面的話說完的韻律一下子呆住了,她快速地反應過來。“……你有權發言,碧玉勳爵。”她說道,“那麼這項修正案的內容是?”
“關於國民、城鎮以及皇家衛隊的唯一統帥的內容。”他說著,拿出了一封卷軸。“我已經花了近一天時間來好好反覆思考,”他鞠了一躬,把卷軸交到了公主的魔法氣場裡。卷軸飄到了空中,在公主面前展開了。她快速地掃了一遍,聽著碧玉勳爵繼續往下說。“這很簡單,”他說道。“設定一個新的司令官職務,擔當這個職務的指揮官將負責統帥所有三支衛隊。當然,指揮權僅次於您,殿下。”他向公主點頭致意。
“那麼議會的態度呢?”她一邊讀著那封檔案一邊隨意地問道。
“……在某種程度上,透過了決議。”碧玉勳爵稍稍頓了一下。“看起來候選位置還是必須經過他們透過投票才行。”他眼中光芒一閃。“當然,約束條件在細節方面還是很詳細的。符合資格的候選者必須是出身自衛隊的普通士兵,必須已經被提升為軍官,並且具備一定年齡,或者必須具備一定的戰場指揮經驗——比如說,率領衛隊迎擊了前來侵襲的巨龍……”
“……我……知道了……”韻律忍不住好笑。“我想我確實認識一位小馬,而且還很意外地非常符合這些特定的資格……”
“我提議我們馬上把這條修正案簽署為正式法律!”後面有誰高喊起來。頓時王座廳中喧譁如沸,反對的聲音,支援的聲音都炒成了一鍋粥。
“我支援!”這聲音越來越高。
“有誰支援?”碧玉勳爵高聲問道。大廳裡高舉起的蹄子如森林般密集。“有誰反對?”只有寥寥可數的兩隻蹄子還舉著。“好吧,那就這樣了。”碧玉勳爵說道,“請原諒我們跳過簽字儀式這個階段。那麼下一項議題,我在此提名銀甲閃閃駙馬為當前空缺的衛隊總司令官職務……”
臺下一片譁然,很意外的是歡呼雀躍的佔了大多數,只有少數幾位在反對。韻律不得不放了個閃光魔法,好容易讓大家重新安靜下來。於是銀甲閃閃的總指揮官就職表決儀式馬上就開始了……
“我反對!”一位女議員向前一步。
“請說明理由,石英女士?”碧玉平靜地問道。
“他是王子!他娶了公主!他是個來自艾奎斯陲亞的獨角獸貴族!”
“我們會盡量不用他陰暗的過去來拖他後腿的。”碧玉勳爵幽默地回答道。大家一陣鬨笑。
石英女士嘆了口氣,“這混淆了三權分立的原則!”她努力耐心地說下去。“你們現在把問題解決得乾乾淨淨,可是以後難道不會後悔嗎?就因為他是一個獨角獸王子,所以就把這個職責簡單交給他?”
“我們這麼草率地拒絕把這個職責交給他,只因為他是一個獨角獸王子。”碧玉勳爵的聲音很平靜。“我們把這個職責交給他,是因為他自已贏得了這份職務。他已經向我們證明了他能配得上這份責任和權力,他擁有經驗,擁有力量……”
“民眾絕不會認同駙馬來執政!”
“民眾會去適應和習慣的……”
“我也反對。”
議會中掀起一片驚呼。銀甲閃閃一直站在王座旁,立在稍微靠後一點的位置上。他現在走上前來。“我也反對。”他重複道。“但,這就是帝國之所以會陷入當前這個爛攤子的原因。強者只取悅他們自已,彼此互相支援。”
“只有王者才有資格冊立王者,所以我妻子的統治才會如此坎坷,所以帝國國民們的精神才會如此黯然;因為這裡的小馬們全都有過痛苦的經歷,這是過去的獨角獸犯下的錯誤,他們認為他們的統治權是與生俱來的,是‘上天賦予’的。這同樣,也是我們的錯誤。讓這裡的小馬們對獨角獸如此咬牙切齒的,並不是種族歧視,而是無可奈何。他們害怕的並不是獨角獸的統治,而是毫無選擇地接受統治。自從黑晶王覆滅之後,每一刻的艱難,每一分的心痛,水晶小馬都認為是我們強加給他們的。不管是誰,都會難以忍受。我不能讓任何小馬再怨恨我了。”
“除非得到水晶帝國絕大多數國民的認可,否則我不會接受如此重大的職責。”
這意料之外的情況讓整個上議院都陷入了寂靜。但是不止一位議員看到了公主在傾聽丈夫的發言時,眼中閃動的淚花。“那麼您建議我們如何去獲得認可,殿下?”碧玉勳爵問道,聲音中帶著一點諷刺。
“我想這答案顯而易見。”韻律笑著站了起來。她往王座上面點了點頭。在那裡,兩顆水晶之心正在緩緩地環繞在上方。
碧玉勳爵眨了眨眼睛,然後也笑了。“哦,當然了……”
“各位議員們,”韻律高聲問道。“你們願意接受這樣的裁定嗎?”
一片贊同聲。韻律轉身面向王座,抬頭仰望著兩顆水晶之心。她閉上眼睛,點亮了她的角,啟動了和水晶之心的聯絡,並且再從水晶之心聯絡到所有水晶帝國的小馬們。這次沒有魔法,沒有命令,沒有齊心協力的號召。這一次,只是一個訊息,一副銀甲閃閃的肖像,以及一個問題:
選他怎麼樣?
影象的洪流從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席捲而回,回憶:銀甲閃閃向他的將士們提建議的回憶,和新兵談心的回憶,在訓練中悉心指導的回憶,不顧自身安危把受傷的戰士從戰場上活著拖回來的回憶,在廢墟中安慰迷路孩子的回憶,頭角閃著光向巨龍發起衝鋒的回憶……還有浪潮一般湧來的感情和思緒;有些喜憂參半,有些消極否定,但是絕大多數都是尊重,認可,還有敬佩……
每一隻站在王座廳中的小馬,包括驚訝而謙遜的銀甲閃閃,都被水晶帝國全體國民對他們王子的心願如潮水般淹沒了。這是關於他是否應該擔任總司令官職責的意願:
贊成!
思緒的浪潮最終褪去了。所有的小馬都長長地喘了一口氣,他們都不知道自已憋了多久了。“嗯,我想裁定已經達成了。”碧玉勳爵高興地宣佈。“請允許我第一個向你表示祝賀,銀甲閃閃王子,新就職的水晶帝國軍隊總司令官。”他笑了起來。“這下子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你的就職是民‘心’所望了。”銀甲閃閃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點點頭接受了這份祝賀。他的妻子笑著把身體靠到了他身邊。“當然,我們會把所有那些禮儀方面的繁瑣細節什麼的補上……”
整個議會爆發出一陣海嘯般的喝彩和鼓蹄聲。就算是被水晶之心傳來的情感浪潮震得有些頭暈眼花的石英女士也是如此。“非常好,”她踉蹌了一下,好容易緩過勁來。“不過下次或許我們還是用個投票箱比較好?”
* * *
這一天晚上,他們全體——韻律和閃閃,六位諧律精華,夜光和柔光,聶克絲,斯派克,爍瞳,還有可愛標記童子軍們,都聚在一起享受著最後的晚餐。這不算是正式的宴會,更像是家庭派對。小馬們一邊傳遞著美味的食品一邊分享著這幾天以來發生的故事。溫馨的晚宴後,四處漫步的小馬們開始品味餐後的飲品。瑞瑞湊到了韻律的身邊,旁邊飄著香檳酒杯。“殿下……”
“拜託,瑞瑞,叫韻律就好。”
瑞瑞笑了。“好吧,韻律……我能佔用你一點時間嗎?私下聊聊?”
“當然了。”她帶著獨角獸走到了旁邊的陽臺上,品味著清涼的夜風。呈現在眼前的是夢幻般的美景,即使是在修復中的水晶城,依然像藍寶石一樣在月光下閃著璀璨的光。“我覺得在這裡應該可以避開不留神的旁聽了。”韻律說道,“那麼,有什麼想聊的嗎?”
瑞瑞嘆息著,茫然地遙望著下面的城市。“關於感情方面的建議。”她說道。“畢竟,你可是愛之天角獸,所以我想和你聊應該是最合適的了。”她停頓了一下,“你知道斯派克……對我的感情嗎?”
韻律點點頭笑了,“要是不知道才怪呢。”她說道。
瑞瑞也儘量笑了笑。“是啊。”她一邊笑一邊嘆了口氣。“而現在……在發生了這麼些事情之後……我的感覺也不太確定了。”韻律沒有說話,聽著瑞瑞繼續講吓去。“哦,我一直都挺喜歡他的,而我想他對我那小小的迷戀也是又浪漫又可愛。但是在這些事情之後……很明顯,這感情已經遠不止是一點點‘迷戀’能形容的了。”
“那麼你對他呢?”韻律稍稍深入了一點。
瑞瑞又開始嘆氣了。“我能說什麼呢?他為了我可以孤身去赤手空拳對付一大群惡龍!哪個女孩子不會為這樣的男生著迷呢?”韻律一邊點頭一邊咧著嘴笑。“他很善良,又勇敢,風趣幽默又機靈……不管對任何女士,或者……好吧,雌龍,而言,都是值得依靠的夫君……當然了,如果龍族也有夫妻關係的話。我可以看得出,我們彼此都對對方的感情傾注得越來越多。”她的表情變得黯然了。“但是,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因為種族的區別?”
瑞瑞哼了一聲,“不是那回事。可是……”
“呵呵,哦,那麼……是……大小問題?”韻律含蓄地問道。
“什麼……哦不不不,不!”瑞瑞一下子面紅耳赤。“另外不是還有體形變化魔法和變形魔法還有……呃,反正也不是那種問題啦。”她臉紅得更厲害了。
“嗯,那好吧。”韻律禮貌地清了清嗓子。“那是為什麼?”
瑞瑞深深地嘆息,“是……年齡的差異。還有壽命的差異。他現在還只是個孩子呢。等他成年的時候,就算是以小馬的年齡來算,我也步入中年了。等到他成熟,長大的時候,我早已老邁……或者已經不在世上了。這樣的愛情,最終除了心碎之外還剩什麼?我給了他希望,我請他等我幾年,只是幾年……但是,我是否只是殘忍地給了他一份虛假的希望呢?”
韻律微微晃動著酒杯,凝視著杯中盪漾的晶瑩液體,陷入了沉思。“我想……”最後她終於淡淡一笑。“其實是你擔心得太多了。”當瑞瑞吃驚地看著她的時候,她繼續說下去。“瑞瑞,我是一隻天角獸,我可以活得像賽蕾絲蒂婭和露娜一樣長久。但是,我丈夫卻是一隻凡俗之身的獨角獸。我的孩子,如果可能的話,也只是凡俗的存在而已。很有可能我會親眼看著他們逝去。你想當我嫁給他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呢?”
瑞瑞不由得用蹄子掩住了嘴。“哦,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我沒想……”
“不,你誤會了,”韻律笑著安慰道。“好好想想看,瑞瑞。他能輕輕鬆鬆地活得比我更久,他也有權這麼做。但無論怎樣,我們一起度過的每一分鐘我都會全心珍惜。我們所擁有的除了今日之外,別無他物。因為擔憂明天,就拋棄今日……沒有比這更愚蠢的事情了。”
瑞瑞思考著這些話中的智慧。“對,”她沉吟著,“捫心自問,沒有比這更實際的回答了。”
韻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微笑起來。“非常真實。但是,對未來充滿希望和樂觀的理由也多得很。你知道嗎,最近一個世紀以來,小馬們的平均壽命幾乎翻了一倍。每一天,新研究問世的魔法藥都能再度重新整理這個上限。這可是賽蕾絲蒂婭和露娜阿姨的諸多研究專案中最穩定的一項了。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伴隨著年齡魔法,神奇植物,永生的火鳥……每天都有新的奇蹟,每天都有新的發現。隨著時間,衰老也會只是一個解決起來很普通的問題了。另外,你說不定就是最走運的呢。長壽的生物和黑夜化身的不朽生命這些日子突然不知怎麼的就一個個地冒了出來。誰知道呢,說不定你也能一不小心就活個幾百年吧。”
“天,你可真樂觀。”瑞瑞忍不住笑了。
韻律也笑了,“或許我的確選擇和銀甲閃閃在一起共度每一個今日。”她說道,“不過,我想和他過的日子可是越久越好呢。所以,沒錯,我也滿懷著希望。”她點亮她的角,取來了一個瓶子。“我看到你的杯子快要空了,”她說道,“來,我來給你滿上。”
“哦~~~謝謝你。”瑞瑞舉起了她的杯子。韻律仔細地為她倒滿,讓閃爍著波光的美酒注滿透明的玻璃杯。瑞瑞品了一口。“嗯~~~這是什麼啊?不是香檳,我一開始還以為是礦泉水呢,但是這淡淡的芳醇真是讓我放不下杯子。”她又長長地呷了一口。
“哦,這是蒂婭和露娜阿姨的禮物。”韻律說道,“實際上這是一種……保健飲品。其中主要成分是一種很稀有的山泉水,再加上少量的異國配方。”她的微笑非常高深莫測。
“對身體有好處,嗯?”
“好處可不小哦,”韻律笑著說,“釀製起來非常困難,而且配方和原料也特別稀少。蒂婭和露露想把它提供給所有小馬,可是到現在,一年最多也就能釀出一桶而已。”
“哦我的天吶。”瑞瑞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圈。“好吧,還好這裡沒有誰看起來有興趣。”她注意到宴會廳裡就連孩子都拿著杯子。“希望你的存貨不會因此消耗得太厲害。”
“哦,完全不會啦。銀甲和我時不時也還來一杯呢。”
“這麼好的美酒卻不能大量生產,可真是太遺憾了。”瑞瑞說道,又品了一小口。“這實在是太清爽了。我自已絕不會介意每天都喝這東西。”
“那挺不錯的,”韻律說道,“蒂婭說過,就算是一小杯也會……好處多多。一杯的效果就可以持續很多年呢。”
“您別說,我絕對相信。”瑞瑞說道。她看著瓶子上。“這酒叫什麼名字?”
“她們還沒給這酒起名字呢,真的。”韻律說道,“我想也許會等到有一天她們可以大批次釀製的時候吧。”她笑了起來。
“嗯,這商標設計得確實挺不錯。”瑞瑞評價道。“白鶴,真是優雅入勝啊。你知道嗎,在扶桑,白鶴可是長壽的象徵哦。”
韻律只是笑得更加神秘。
等瑞瑞下次想起這微笑,並且明白這微笑的意義,還得再等一個多世紀呢……
* * *
火車一路開進了小馬鎮火車站,在尖嘯聲中停了下來。聶克絲頭一個從火車裡蹦了出來,深深地吸著氣,享受著小馬鎮熟悉的味道。“到家啦!”她開心地大聲叫著。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已有多想家。匆忙檢查了一下,帽子,帶水鑽的太陽鏡,鞍包,紀念品,超棒組合毛巾……一切都井井有條。小雌駒摘下帽子和墨鏡,把它們塞進了鞍包裡,隨意地甩著自已的鬃毛。
小蘋花、甜貝兒和飛板璐也跟著一起跑了出來。飛板璐把她的大熊貓娃娃牢牢綁在背上,連碰都不讓別的小馬碰。
歡呼聲響了起來。聶克絲看到了一大幫孩子,大部分都是可愛標記童子軍,他們站在站臺上,朝他們揮著蹄子。“嘿聶克茜!嘿甜巴兒,嘿飛奔路,嘿小皮花,”糾糾挨個給了她們一個充滿熱情的大擁抱。“窩們好像你們哦!”其他孩子也紛紛加入進來。
“我們收到了你們的禮物哦!”
“水晶帝國是什麼樣啊?”
“他們真想把你炸飛嗎?”
“你看到巨龍大戰了嗎?我敢打賭那肯定酷斃啦!”
“嘿,各位!”聶克絲說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她站到一邊,讓爍瞳走出車廂,害羞地朝大家揮了揮蹄子。“這是爍瞳!”聶克絲說道,“他一家子剛剛搬來小馬鎮,大家好好歡迎他好嗎?”
孩子們紛紛和他熱情地打招呼。爍瞳的臉紅了,在這出乎意料的熱情招待下笑顏如花。小蘋花給他背後拍了一蹄子。“你們都會喜歡這裡的。”她充滿信心地說道。
月臺上傳來一陣騷動。聶克絲抬頭望望,看起來一大群小馬正聚在那邊。“不好意思。”她說著,小跑到月臺那邊,好奇地張望著。
當她看清原因所在的時候,就覺得自已有點蠢。銀甲舅舅和韻律舅媽親自押運水晶之心送去坎特拉皇城,順便決定來稍稍拜訪一下小馬鎮。大群小馬現在全都聚集在……聶克絲現在知道那是水晶帝國的皇家專車了。衛兵正站在車門前,擋住正在往前擠的群眾,給貴賓騰出道來。就在她看著的時候,文卷——精心梳妝打理過,並且穿著乾淨的襯衣。很明顯瑞瑞在火車上給他來了個突然襲擊——後退著鑽出了客車。新的攝影機已經嗡嗡地轉開了。
馬上,銀甲閃閃王子和韻律公主就從車裡走了出來。他們站在列車車廂門前向大家微笑致意,並且回答了一些記者的問題。閃光燈亮成了一片。圍觀群眾爆發出一陣歡呼和鼓蹄聲……以及女粉絲們的狂喜尖叫聲。聶克絲扭過身子,在她背後是一大群女生。從她這麼大的,到她媽媽那麼大的應有盡有。她們瘋狂地尖叫著,揮舞著花束和標語牌,上面寫著一大堆諸如“歡迎來到艾奎斯陲亞銀甲閃閃王子”、“我們愛你銀甲王子”……“銀甲王子我想給你生馬駒”?!嘔……“她們就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嗎?”她大聲問道。沒準她們會希望一夫多妻制度重新流行於世吧?
在那堆尖叫的女生右邊的,打頭的是……哦,真是太好了。珠玉冠冠和白銀勺勺。她們打扮得活像是化妝品工廠裡爆炸了似的,而且還高舉著一塊板子,上面印著一大堆愛心符號和超特大號的口紅印子,並且宣稱她們對傳奇的銀甲閃閃王子永恆的愛戀之心……
聶克絲在笑噴出來之前險而又險地用蹄子捂住了自已的嘴。那倆扭回頭來。“哦喲~你回來了啊?”珠玉冠冠哼哼著,那聲音浸滿了厭惡和反感。“你笑個什麼笑,夢魘傻子?”
有時候還真的很奇怪,像珠玉冠冠這樣的小馬怎麼會不知天高地厚就去欺負誰,遭了秧之後又馬上四處訴苦。聶克絲想道。“你們這些傢伙在幹嘛?”她總算能說出話來了。“難道你們不知道銀甲閃閃王子已經結婚了嗎?”
“哦閉嘴吧,你個白痴聶克絲。”白銀勺勺幫腔道。“你知道什麼?”她那一臉纏綿簡直難以置信。“他是整個坎特拉皇城的王子之中最夢幻的,最火熱的,最高貴的紳士~~~”
“也是全水晶帝國……”珠玉冠冠附和著她。“全艾奎斯陲亞!”
“整個水晶帝國和全艾奎斯陲亞!”白銀勺勺尖叫著。
“靠邊,怪胎,”珠玉冠冠嘲笑著她,“我們可不想讓銀甲閃閃王子看見我們跟你這種廢柴站一塊兒!”
聶克絲忍不住咯咯直笑,“你們兩個笨蛋,”她說道,“你們就不知道……”
“永——遠——!”萍琪的咆哮聲在月臺另一邊響了起來。
哦見鬼。聶克絲可是發了萍琪毒誓不說出去的!她拼命憋著不笑噴出來,努力尋找著別的辦法。“……你、你們就沒看過甜貝兒發給你們的雜誌嗎?”她好容易憋出話來。
珠玉冠冠皺著鼻子冷笑,說真的,有時候這恐怕是她唯一的表情了。“沒門。”她說道,“我一看到雜誌封面上你那張醜臉就把它扔壁爐裡去了。——有什麼問題嗎?”她得意洋洋地問道。聶克絲費了好大勁,總算把話忍了回去。
“沒事。”聶克絲拼命忍著笑。
就在此時銀甲閃閃和韻律終於擠出了記者和攝像師的圈子。一看到那些標語和花束,銀甲閃閃就用蹄子按住了臉。而他妻子完全沒幫他半點忙,還在他耳邊沒心沒肺地咯咯直樂,戳著他的胸口。儘管如此,他還是把她攬了過來,共同去面對眼前迫近的劫難。當他們走近的時候,他看到他們的侄女站在那群女粉絲前面,正面對著兩個年齡和她相仿的……她只是站在那裡,臉上又痛苦又開心。這表情還真是複雜啊。她咬著嘴唇憋著氣,眯著眼睛,鼓著臉蛋,憋得眼淚直往下流。
銀甲閃閃走到那群女生前面,一看那兩個小丫頭的表情就知道她們已經興奮得快要爆炸了。而那表情在他開玩笑地揉了揉聶克絲的小腦袋說道“嘿,聶克絲丫頭,你的朋友?”的時候,活像是奶油化進了熱水裡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算。”聶克絲半天才說出話來。
銀甲閃閃扭頭望著她們。我的天,她們爹媽就不知道她們這化妝都結成疙瘩了嗎?“嘿,小姑娘們,我想你們已經見過我侄女了對吧?”
珠玉冠冠和白銀勺勺臉上的恐懼之情簡直難以言喻。“侄女?!”
第二次,發瘋一樣的尖叫聲響徹小馬鎮的天空。
回家的感覺真好。
* * *
作者注:
1)他們的前嘍囉,鑽石獵犬們,在花了好長時間來懇求,哀求,哀嚎,巴結討好,直到夠難堪了之後,就被押送驅逐出境了。否則他們將會被交給瑞瑞去處罰。沒錯,他們知道她。他們全都知道她。
2)賽蕾絲蒂婭確實還是有些顧慮的。
3)很不巧那就是斯派克的老兒科醫生。暮暮已經開始為了沒有把他一起拐到小馬鎮去而後悔了。找小馬醫生和獸醫來照顧斯派克的傷勢已經被證明,效果真是……適得其反。
4)給龍族看病的醫生是很難被恐嚇的。
5)閃閃發光的塵土……但還是塵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