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格尼帕城郊。

大地在極夜的影響下，顯得靜謐而純淨。

蒼白的曠野之上，雪花零落，一輛白色廂型車疾馳其中。

程十善緩緩睜開了眼，伸出食指輕輕在車窗上的朦朧中擦拭出一小片清晰。

窗外，除了沿著道路排列整齊的反光欄柱外，便是無垠的白雪與黑暗。

“總算醒啦？”一個柔和的女聲在耳旁突然響起。

程十善回過神來，側頭望去，剛好看見車上的電子錶剛好顯示著0：00。

除了開車的司機，車廂內其餘的一男一女都看了過來。

“你們是……”程十善回憶不起剛才的夢，只覺得頭腦裡的想法非常混亂。

身旁面容姣好的年輕女人，看著程十善毫無血色的面孔，顯得有些擔憂。

“倒時差很難受吧？我是咱們團的記者韓佳人，副駕駛的是社會評論家曹陽，開車的是攝影師莊嚴。”

正在開車的那個身材壯碩，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透過後視鏡微微頜首，算是跟程十善打了個招呼。

“至於你自已……你總該記得吧。”

程十善在座位上微微活動了下蜷縮著的腿，想了想，憨厚一笑，“當然，我是咱們的犯罪側寫師。”

“不好意思，有點迷糊，咱們還沒到格尼帕城嗎？”

“還要一會兒，極夜加雪太危險了，要開慢一點。”莊嚴聲音低沉地回應道。

看程十善醒了，曹陽立馬從副駕駛座位僵硬地轉過身，開始與後座的三人聊起來。

“你們說，這小小的格尼帕城平時這麼多殺人事件，咱們這趟去，不會正好撞見兇殺案吧？”

莊嚴的側臉露出和煦的笑容，語氣帶著愜意，“要是這樣，也算不虛此行。”

他單手把住方向盤，輕輕拍了拍掛在脖子上的佳能EOS R6 ——這是他愛不釋手的裝置，甚至不捨得與其它器材一起堆放在車廂後方。

“大老遠讓咱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出一期“殺人魔”的專題報道，領導也是瘋了。”

韓佳人嘆了口氣，將秀髮攏到耳後，微微有些抱怨。

“報道是其次，來這兒主要是對格尼帕城異常行為的犯罪心理側寫和分析，這點還得靠咱們的犯罪側寫師了。”

莊嚴掌握著談話節奏，將話題不著痕跡地引向程十善，照顧著每個人的情緒。

韓佳人莞爾一笑，側頭問向程十善，“大專家，你分析一下，為什麼一個偏遠城鎮能有這麼多殺人案件？”

程十善一愣，連忙掏出懷裡的牛皮筆記本，看著上面潦草的字跡有些懷疑。

自已這麼笨，這些理論依據真的是自已寫的嗎？

但趕鴨子上架，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程十善只得硬著頭皮胡說：

“目前來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極夜現象了，長期的黑暗環境給予當地居民精神壓力，同時誘發犯罪行為。”

“再加上地處偏遠，文化與認知上可能滋生一些奇異的宗教信仰，不排除其中具有一些暴力聯想。”

“說得有道理，這就是現行教育體制落後，導致社會群體性價值觀缺失下的道德淪喪行為吧。”曹陽撇了撇嘴，看似專業地評判了一句。

韓佳人看著二人，抬手輕掩著嘴，調侃道：“哎呀，專家們真是好專業啊。”

“格尼帕城裡最出名的那個，就是號稱R.R拉塔託斯克的連環殺人魔吧，據說現在還沒抓到。”

程十善心不在焉地拿起筆記本夾縫中的鉛筆，迅速而潦草地畫出了一個頭戴黑色紅邊氈帽，身穿黑色羊毛夾克，胸前袖口腳口都有花草刺繡的小鬍子男人的速寫。

那是格尼帕城的犯下超過40場殺人案的連環殺人魔，R.R拉塔託斯克在通緝令上的經典形象。

“總之不是鬼怪作祟就好，聽說格尼帕城可是有不少怪事。比如說奔襲的無頭騎士啊，巷中的詭笑小丑啊，鏡中的四手惡魔啊……”

曹陽扭著頭，掰著手指頭，一件一件盤算著自已聽說過的怪事。

“籲……打住。”

莊嚴察覺到韓佳人有些害怕，趕緊打斷曹陽，笑眯眯道：“別拿小報的鬼故事嚇唬我們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回去你的社會評論怎麼寫吧。”

韓佳人沒好氣地瞪了曹陽一眼，接茬道：“就是！社裡給你千字兩萬的稿費，你可別想著糊弄！”

曹陽剛要嬉鬧，窗外突然呼嘯過來一陣嗚咽的寒風，彷彿蒼茫的黑暗中有無數野鬼在齊聲哀嚎。

莊嚴突然放緩車速，語氣帶著濃厚疑惑，“走錯了？這岔路導航上沒有。”

眾人紛紛向前望去，在車燈映照下，雪花飄散，道路一分為二。

兩條岔路的前方皆是無盡的黑暗，一眼望不到邊際。

程十善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脫口而出道：“走右邊。”

莊嚴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向程十善，問道：“確定嗎？”

“確定。”

程十善眼神有些惶恐。

他突然想起在車上醒來前，做的那個噩夢。

莊嚴詫異地回頭看了看程十善，又看了看韓佳人，得到默許後，將車緩緩開向右邊的路口。

車廂中氣氛變得詭異，沒人再說話，每個人都眉頭緊皺顯得有些困惑。

片刻後，莊嚴突然低沉地說了一句，“好像快到了。”

果然，道路的盡頭隱隱有些光點在閃爍，這是城鎮的跡象。

“嗯……領導安排了個叫顧晴的接待員在城口等咱們，這幾天會和咱們一起行動，協調各項事務。”韓佳人從口袋中拿出手機，翻看著訊息。

“顧晴？美女嗎？”曹陽沒個正形，回過頭歪著嘴笑道。

韓佳人看著手機上發來照片，眼神透著狡黠，故作神秘地說：“你猜。”

程十善好奇心上來，便伸長脖子，想要看看照片上的姑娘長什麼樣子。

韓佳人察覺到，手機螢幕一歪，眉梢輕挑，鼓著臉頰對著程十善做了個俏皮的表情。

車輛稍稍提速了些，城鎮前“Gnipa City”的立牌緩緩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立牌下，一個年約二十，扎著高馬尾的黑髮女子來回踱步，一臉不安地看著眼前緩緩停下的白色廂型車。

曹陽瞪大了眼，趕忙挺直腰板，一改先前吊兒郎當狀態，伸手捋了捋並不雜亂的頭髮，“好傢伙，還真是個美女！”

韓佳人無奈地白了曹陽一眼，拉好外套拉鍊，裹上了厚厚的羊毛圍巾，拉開車門靈巧地跳了下去。

寒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著灌了進來，程十善被冷空氣嗆地咳嗽了兩聲，匆匆將自已的圍巾裹在了臉上。

“嗨，您是接待員顧晴嗎？我們從是社裡過來做‘殺人魔’專題報道的記者。”

“你們……你們……”顧晴哆哆嗦嗦，面上不安之色更甚。

程十善注意到，她在試圖往後挪動著，以此避開韓佳人。

“您說什麼？風聲有點大，有點沒聽清楚。”韓佳人側著耳朵向前走去，試圖靠近顧晴。

“什麼接待員啊！”顧晴眼中浮現出了絕望，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吼：

“我是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