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接過楊婉月的話，用他一貫冷靜到近乎冷漠的聲音說道。
“確實，正如楊師姐所言，慕容商心高氣傲，好勇鬥狠。”
“我曾在比武場上親眼目睹過她的幾次表現，那架勢著實駭人，每次都把對手傷得很重。”
“當時若非寂雲真人及時制止，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從安全的角度考慮，對她進行嚴密監管也是合理的。”
楊婉月聞言，輕輕點頭表示贊同，但內心卻暗自嘆息。
她剛才已經儘可能地委婉描述了情況。
然而事實上，慕容商在性格和行為上的問題遠比她所說的要嚴重得多。
很多時候，她的行為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否具備正常的情緒管理和理解能力。
甚至讓人懷疑他的智力是否也存在未知的障礙。
就連楊婉月這般從不背後對人評頭論足的人，也難免多想。
即便她心中對慕容商有諸多不滿，甚至可以說是心存芥蒂，但這些情緒都被她的修養所掩飾。在與他人交談時，她的話語總是保持著溫婉含蓄的調子。
而蘇承卻沒有管那麼多，他話語間夾雜著一種讓人心底發寒的冰冷。
“人的本性，是極難因外界環境的變化而徹底改觀的。”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前方，像是在訴說一個早已明瞭的事實。
“被囚禁的烈焰，無論其周遭的囚籠裝飾得多麼華麗溫馨，都無法掩蓋它內心深處那焚盡一切的狂躁本質。”
聞言，楊婉月先是微微一愣，不解的看著蘇承，緊接著她的雙眸猛地睜大。
眼中閃現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驚愕。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承，想看蘇承究竟是否在說謊。
蘇承似乎察覺到了楊婉月內心的動搖，嘴角輕輕上揚。
露出了一個既淡漠又略帶戲謔的笑容，緩緩開口問道。
“楊師姐，你不妨大膽猜測一番，要是慕容師姐的性格歸在你身上。”
“而你又因為過於強大的實力，被無時無刻的限制著，先是能力，後是自由。”
“那麼你將會如何行事呢？”
楊婉月只覺的渾身冰冷，在腦海裡帶入蘇承的話，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
在雲頂峰上被關數十年，空有一身勢力卻不能施展。
每次聽到其他師兄妹說著山下如何好，自己卻只能被困在著深山之中。
身邊能聊的人除了寂雲真人的幾個弟子之外別無他人。
於是在日積月累之中心智逐漸扭曲，正好裡面最好欺負的小師弟出現了。
藉由所謂“相互學習”的名義靠近毫無防備的蘇承。
然而，在兩人之間的切磋交流卻很快演變成了單方面的暴力行徑。
拳頭如雨點般無情落下，伴隨著每一下打擊。
直至最後當所有可以釋放出來的惡意都已耗盡之時。
才會裝出一副後悔莫及、愧疚不已的模樣。
小心翼翼地為躺在地上遍體鱗傷的小師弟塗抹療傷藥膏，並請求原諒。
而這樣的過程，會在雲頂峰裡不斷地迴圈上演。
在這五位師姐當中。
若要說對大師姐也只能說是尊敬，可最讓蘇承感到害怕甚至到了心底產生恐懼程度的是性格極其複雜多變的慕容商。
此刻站在原地的楊婉月臉上浮現出複雜至極的表情。
先是難以置信的訝異，緊接著是深深的憂慮與擔憂，最後則是滿腔怒火幾乎噴薄而出。
各種強烈的情緒交織在一塊兒。
她不敢想蘇承在雲頂峰上過的究竟是怎麼樣的日子。
“怎麼會這樣？！”
她怎麼都想不到。
作為師兄妹，竟然會對自己的親人下手，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更何況物件還是年紀較小的師弟……
想到這裡，楊婉月只覺得一陣悲涼與痛心湧上了心頭。
楊婉月欲言又止，她想要問問蘇承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宗門。
要知道這種行為，在渺雲宗是不被允許的！
但話到嘴邊，她卻猶豫了。
畢竟，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
對於一個身心俱疲的人來說，早已經對外界沒有更多的期待了。
於是，思慮再三後，楊婉月換了個角度問道。
“難道雲頂峰上的其他人呢？紀雪月那些人呢？都坐視不理嗎？”
蘇承聞言，神情先是微不可察地凝滯了一瞬，隨後緩緩開口回應道。
“剛開始時，也勸過攔過，但我不可能無時無刻的和她們待在一起。”
“先不說她們修煉繁忙，更是男女有別，我總有一個人的時候。”
停頓片刻後，他猶豫了一會再次說道。
“更何況，不僅如此，我現在能活下來也是慕容商救的。”
這段過往讓蘇承的記憶瞬間回到了那個早晨。
那時正值初春時節，萬物復甦之際。
一大早，他便被慕容商以晨練的理由喊去，當時慕容商說她自學了蠱術，想讓蘇承幫忙實驗一下。
蘇承當然是拒絕的，但慕容商的能力擺在那，最終蘇承被壓著替慕容商試了蠱。
等蘇承熬過蠱蟲的痛苦找她要解藥之際，卻聽見慕容商說。
“我沒有解藥，解藥需要你自己去找。”
可蘇承哪知道解藥是什麼，他當即有些心灰意冷。
慕容商在把他丟在有解藥的地方之後便離開了，蘇承沒辦法只能一邊熬著蠱蟲帶來的痛苦，一邊在山上尋找。
蠱蟲雖不是致命的那一種，卻封印了蘇承的能力，他用不了靈力。
當夜幕降臨之際，在蠱蟲和猛獸的雙重壓力之下，生死懸於一線之間。
慕容商突然冒出，將解藥餵給了蘇承並擊退了猛獸。
正因如此，即便之後的日子裡遭遇無數次慕容商的欺凌與壓迫。
每當心中升起哪怕一絲絲不甘甚至怨恨之時。
那份根植深處的報恩意識總會令他選擇了默默承受一切。
但現在想起來，蘇才意識到那時候的做法有多麼幼稚而軟弱，同時也為自己的想法蠢笑了。
慕容商當時會出手救他，也是她先將他當做試驗品在先，否則他怎麼會因為靈力被封打不過一隻小小的猛獸。
若非慕容商的這一行為，他又怎麼可能會陷入那種幾乎與世隔絕、生死懸於一線的危急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