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陸則的狀態很差,他甚至想要跟著艾維亞去死,去質問他為什麼,但他不得不強打精神照顧奶奶。
其實他知道艾維亞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不過艾維亞已經跟他說了很多關於蟲族的事。
他知道因為畸形的社會制度,艾維亞不太相信純粹的愛。
艾維亞比他更早知道治療對自已身體的損耗,但他覺得這是一種交換,他用精神力去換取陸則的愛與溫柔。
陸則知道艾維亞早有所覺卻故作不知時,很生氣,甚至不允許艾維亞再靠近病房。
但那些看護根本攔不住一隻軍雌,門口有人守,艾維亞就翻窗。
他的所作所為倒也不是全然為了陸則,除了不想看陸則為難外,他也害怕被陸則放棄,所以他先一步放棄了自已。
事實上,艾維亞豁出性命也沒能為陸則留住世間唯一的親人。
甦醒後,奶奶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最開始,奶奶就像是完全恢復健康了一樣,但僅一個月,奶奶的身體便再次出現問題,並肉眼可見地衰敗。
不到兩年,奶奶就被病痛折磨得哀求陸則放棄治療。
她說:“小則,放奶奶走吧。”
那一刻,陸則腦海中最後一根絃斷了,但他裝得像個沒事人。他抓著奶奶的手道:“嗯,我知道了,奶奶幫我向爺爺帶聲好。您放心,我會好好生活的。”
奶奶死的那天,陸則也結束了自已的生命。
他這一生中,重要的人都在選擇主動離開他,無論是媽媽奶奶還是艾維亞。
他想,如果有下輩子,他不會再給他們選擇的機會了,憑什麼就他一個人懂事?
陸則沒想到他死後會來到蟲族,還遇到了被菲爾納斯當街羞辱的艾維亞。
他搶回了本就該屬於他的艾維亞,將他困在了家裡,好在艾維亞足夠配合,不然他可能會瘋得更厲害。
不過,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他期待的愛情並不是這種獄卒與囚徒的關係,揹負著從前的傷痛前行也讓他感覺疲憊。
是時候放下了。
第二天早晨,艾維亞給了西塔回信,表示自已願意回軍部工作,並感謝上將的賞識。
有了艾維亞的幫助,西塔終於如願在跨年這天,騰出了一整天的空閒。
在西塔對千洛說,今天一整天都可以陪著千洛時,千洛有些驚訝:“你這一整天都屬於我嗎?”
千洛已經習慣了西塔的忙碌和見縫插針地跟西塔親暱,乍然聽到這麼個訊息,就像是被天降鉅額財富砸得暈頭轉向的窮鬼。
“錯了。”西塔點了點千洛的鼻尖,寵溺道,“我一直都屬於你。”
千洛嚥了咽嗓子,心跳得很快,他忍不住吻向西塔。
他們接過很多次吻,按理來說,千洛應該早已熟悉這個動作,這次卻因為太過心急莽撞,有些磕磕絆絆。
西塔的嘴唇被千洛的牙磕破了皮,他回吻千洛,沒去管那細小傷口,反正以雌蟲的治癒能力,那樣小的傷口,很快就會好了。
“乖乖,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千洛認真思考了一下,抱著西塔的腰,搖頭:“最想待在西塔身邊,有西塔在,去哪裡都一樣。”
西塔忍不住逗他:“在家待一天也可以嗎?”
“嗯。”千洛在西塔懷裡不老實地蹭來蹭去,一臉的滿足。
西塔忽然意識到,在家待一天,對他而言可能有些危險,而且提早訂好的位置也不能浪費。
那些有些名氣的餐廳在這一天蟲滿為患,排隊三小時起步。看著那些等在餐廳門口的蟲,西塔覺得自已做了一個再明智不過的選擇。
他訂的是餐廳是預約制的,可以免去排隊和跑空的煩惱,唯一的缺點是價格高得嚇蟲,不過這個缺點在西塔看來不算什麼。
小雄蟲不挑食,吃什麼都很開心,看到桌上造型精緻的甜點,眼睛都亮了:“哇,好多小蛋糕。”
“嗯,都是你的。”
見千洛滿意,西塔的心情也愉悅起來。
看著把奶油吃到嘴邊的千洛,西塔拿了一張紙去擦千洛嘴邊的奶油,一邊擦一邊問:“乖乖有什麼願望嗎?”
千洛眨了眨眼:“我的願望已經實現啦,而且還超額實現了好多好多!”
從修仙界找到蟲族,千洛最開始的期待不過是陪在西塔身邊,他沒想到自已能成為西塔身邊的唯一。
西塔覺得千洛這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可愛極了,真的很像一隻無憂無慮的小狗。千洛的快樂太簡單了,他根本什麼都不用付出就可以滿足,但他想給千洛更多的東西,他的小狗值得世間的一切。
“什麼願望?”西塔隱約有些猜測,“跟我有關?”
千洛也沒瞞著,不好意思道:“我原本想,只要可以陪在西塔身邊,看著西塔就好了,沒想到西塔會愛我。”
西塔內心觸動,差點落淚,好在憋住了。
他怎麼會不愛千洛?
比起愛上千洛,應該是不愛更加困難,他是那樣特別的存在,美好到讓蟲不忍心破壞一點,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滿足他所有的期待,讓他永遠沒有煩惱。
“是的,我愛你。”西塔抱住千洛,藉著這個動作,掩藏那顆落下的淚,“很愛很愛你,也很謝謝你。”
千洛驚訝:“謝謝我?”
“嗯。”西塔用自已的鼻尖碰了碰千洛的鼻尖,“因為你也實現了我的願望。”
西塔帶著千洛買了不少東西,隨後去了早就訂好的觀景位。
這裡可以看到新年倒計時。
太陽逐漸下沉,路邊的街燈依次亮起。
這一年裡的每一天,都在重複太陽西沉和街燈亮起。而蟲民的生活,每天都有那麼一點不同,又好像每天都在重複。
西塔經歷過很多次新舊年的交替,但這卻是唯一一次,讓他覺得一切在向新發展,而非一成不變。
只是這個新的起點並非今夜的十二點,而是在垃圾星遇見某隻其實很聰明的“傻”蟲。他在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刻,遇見了生命中最珍貴的。
萬家燈火同星星一般璀璨,鐘聲敲響的那刻,煙火於夜幕中綻放,天上地下,都是一片亮堂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