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正所在意的,無非就是生和死。
※
薛晴雪一腳踩在蘇一火的胸口,把令牌丟在他的身邊,“你可知道,你的老師,其實,是我們所有人的老師。”
蘇一火瞪著眼睛。
“不只是你,不只是我和妹妹,也不止是八王……”薛晴雪的目光看過了長空和時間,迎來一個……孤傲的身影。
“月風揚……”蘇一火扭頭,看著遠處的黑暗。
薛晴雪身子一閃,消失三秒之後,又出現在蘇一火的身邊。她手中提著一個籠子,她看著籠子笑道:“陰王大人,您可知道,陰界是誰毀的嗎?”
而陰界的重建,燃魂碑,又需要什麼嗎?
薛晴雪把籠子掀開,裡面,有一個渾身漆黑的小人兒。
“陰王大人,您說呢?”
“月,風,揚。”陰王忽然開口說話。
他的聲音,縹緲滄桑,蘊含無限的輪迴之力。崔珏等人聽到陰王開口,雖然各有不適,但還是全部跪倒在地。
薛晴雪掃視一圈,“你看,這就是你愚昧的規則下,愚昧的他們!”
蘇一火閉上眼睛。
他的心中,苦海無涯,回頭無果。
最終……還真的,都成空了。
他無法以最佳的姿態,和老師月風揚見面,他現在,是以一個敗者的狼狽,迎接老師的到來。他有什麼資格,在大千寺時對尊者說的那樣,傲視老師呢?
真是一個笑話。
不過,蘇一火堅信一點……
薛晴雪止不住話匣子:“諸位,陰界重生,不過是為了一個更遠大的目標。陰界,從不需要極陽之石,因為,我們可愛的蘇一火,已經建好了引路閣。”
引路閣加上他的靈魂,就是燃魂碑了。
蘇一火睜大眼睛……
崔珏和秦廣等八王紛紛臉色大變。
陰王卻開口道:“我的靈魂,穿越了萬年,不知是從前還是未來。夫人,你為了雨夜的一個承諾,讓我們陰界萬年毀於一旦。”
“夠了,你也不說說,玓瓅又做了什麼!”薛晴雪怒視陰王。
蘇一火咬牙:“我的靈魂,豈能給他?”
“你的靈魂,早就不在你身上了。”陰王忽然看向蘇一火。
兩個人的目光。
薛晴雪道:“閻王,別躲著啊。”
閻王懶得理她。
“空界,是不是有我們的名字啊?”
閻王一顫,不說話。
“其中,一個已經到了期限的名字,是不是就叫,月風揚。”
閻王依舊沉默。
期限一到, 就該抹去了。
閻王……懂。
他在被扔下來之前,就是幹這一行的。
所以在空界有一句話:閻王讓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
薛晴雪笑道:“蘇一火也是一個自信的人,你以為,你的靈魂可以打破這一場殺麼,你把你的靈魂用在了畫界上,這……我們早就猜到了。”
蘇一火低頭不語。
“所以……”
‘蘇一火,就是現在!’
陰王忽然爆開。
蘇一火翻身而起,眼睛變成了完全沒有情感的黑色,攝魂的雙目抓住薛晴雪的靈魂,用力一扭!
薛晴雪狂叫一聲,身子凌空,四肢往後張開,靈魂一點點的被抽出來。她的臉色慢慢的變蒼白,喃喃著:“陰王,你總算是,總算是願意捨己為人了,可,可也晚了……”
陰王的殘魂看著薛晴雪,道:“夫人,從陰界被毀的那天起,我就知道……還沒有結束。我無法阻止陰界重生,因為你們會在他的法則和規則下,去執行這件事。但是……我刻意儲存最後一道魄,我出生時那天,上蒼給我的生的來源,現在,給了蘇一火。”
“夫人,你不想這麼做的,只是,你不該信了月風揚的話。”陰王的聲音逐漸消失。
‘陰王!’八王匍匐在地。
蘇一火扔下薛晴雪,看著八王,這愚昧,何時到頭!
眼看引路閣在望,蘇一火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去。畫界已經罩住了引路閣,靈魂就在畫界上,如果真的是像薛晴雪說的,那麼務必收回!
在他衝出的一刻,黑色的影子在他身後無限拉長。
但黑暗,將會被光明打破。
一束白光透過這黑暗。
“孩子。”
蘇一火心頭一顫,八王和閻王等人紛紛抬頭,看向引路閣。
光芒散去,一個五十多歲,面目威嚴,帶些白色鬍鬚的男子站在引路閣上空。他像是一個智者,長者,慈祥的雙目看著蘇一火。
“我們,終於見面了。”
蘇一火盯著月風揚!
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月風揚道:“我看著你長大,我看著你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你始終是我的孩子。你做了這麼多,也該歇一歇了,你看到了嗎……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蘇一火渾身顫抖,死死的盯著月風揚。
“你會恨我,你會阻止我,但我要去空界,我要去抹掉我的名字,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你知道我的法則,是什麼嗎?我的法則,是這個天空,這個被空界俯視而控制的天空!”
蘇一火吼道:“和我有什麼關係!你造就我,又毀了我!”
“我毀了你?”月風揚輕輕一笑,雙手負在身後,走了一步。
“你是我造就的,我毀了你,也是成全了你。你有了自己的法則,可是,你卻不懂這一點。”月風揚伸手一握,天地間的靈魂蜂擁而來!
蘇一火眼神一顫,撲了過去。
“孩子,退下吧。”月風揚淡淡轉身,身子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遮蔽了無限……
沉重的響聲,彷彿是開天闢地。
引路閣拔地而起,畫界遽然收縮,其中的靈魂被點在一個位置,和引路閣融合在一起。漸漸的,海城變成死寂,周圍千里的城鎮全部歸於寂靜。
他,帶來了所有人的靈魂,融入了這一道以蘇一火的靈魂為核心的引路閣,剎那間!
燃魂碑,成!
蘇一火胸口滾燙,彷彿遭到重擊,跪倒在地上。
八王臉色慘白……
閻王眼睛噴出綠火:“這個傢伙,真是太可怕了,要去空界抹去自己的名字……月風揚,月風揚,我記住你了。”他往後退去,消失無蹤。
月風揚踏在燃魂碑上,靜靜的看著蘇一火。
青巷。
顧南珏顫抖的抱著王幻,可不管他怎麼用力的抱著,怎麼呼喚王幻的名字,她都無法醒過來……
“我以為我會先死,然後我就不會心痛,我就不會去想你了。”顧南珏哭著……
※
你從無中來,但你,走不到無中去。
用你的靈魂,成就老師我,是你的榮幸,也是你,以後要做的事。
月風揚看著蘇一火,伸手撫摸在他臉上:“孩子,有時候,你會看到一些人在街邊哭,你想問他,但又不肯過去。”
蘇一火抬頭,無情的黑瞳盯著月風揚。
“你就在問自己,是我太殘忍了,還是他不該哭?一個大男人,要在街邊哭什麼呢,難道……哭了,讓別人都看到了,你……才會活的更好?”
蘇一火一拳打向月風揚的胸口。
月風揚握住蘇一火這一拳,“這一拳,有我當年的風範了,蘇一火,你的名字,也在空界上,在這個世界,沒有誰能抹去你的名字,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我造就你,我用你這超脫空界之外的靈魂,來打造燃魂碑,以萬千人的靈魂為我的基石,去向空界,討一個長生道路。”
“這,是一個無限的生。”
月風揚慈祥的看著蘇一火,說完,在他額頭點了一下,踏空而去。
燃魂碑洶湧燃燒,隨著月風揚的離去,全部熄滅。
蘇一火死死的盯著月風揚的背影,他的一切,他的生命……都被刻在了那未知的黑暗中。但這都不重要了,他是人,他是經歷了幾十年愛恨情仇的人!
“月風揚,這一聲老師,是還給你的!”他尖嘯一聲,大地龜裂,追著月風揚而去……
如兩顆最亮的星,消失在目光的盡頭,時光歲月的長河中,再也看不到。
八王站起來,看著滿目蒼夷的海城,這個景象,還會蔓延到整個亞卡蘭。
“應該,還有活著的人吧……”孟婆自言自語。
“不知道……”
“會有的。”謝必安忽然看向遠方,聽到了那一聲……震徹心底的,鐘聲。-------------------------------------全文完。
後記:
所有的光都在剎那間熄滅,尊者坐在山頂上,迎著寒風,眼裡,是無限的悲哀。
鐘聲一直在敲響,當毀滅來臨的那一刻,尊者睜著眼睛,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光卐字擴大成無限,擋住了月風揚攝取靈魂的術法。
鐘聲,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直到,尊者看到兩道白光,一去不返的突破天際……
他雙手合什,慢慢的站起來。
他眼中的悲哀,更甚。
忽然間,一道光……
一道琥珀色的光,其中蘊含了一些血色,糾纏交織之下,落入了崖山。尊者眼中一亮,看著崖山方向,久久的,看著……
崖山精神病院,忽然響起了一聲啼哭……
翌日。
尊者站在大千寺正殿,含笑唸佛,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