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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餘毒未清

常煙客哭了一陣,又開始覺得頭暈眼花,支撐不住。

於是趕緊收了眼淚,坐到騾車上吃東西。

沈墨染覺得奇怪。

這老伯餓得都快死了,可吃起東西來卻不是狼吞虎嚥。

而是小心撕下一小塊餅來,放進嘴裡仔細咀嚼。

差不多嚼了一分多鐘了,才伸長了脖子努力嚥下去。

烙餅有些幹,他可能是被噎著了。

看了看眼前油膩的雞湯,常煙客有點犯難。

又轉頭看了看沈墨染放在包袱裡的水囊。

沈墨染會意,摸過水囊拔開塞子遞給他:

“喏。”

“謝謝二小姐!”

常煙客十分有禮貌的道謝,接過水囊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

依舊吃的慢條斯理。

沈墨染看的著急。

知兒這毒已經中了好久,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毒發。

可這老頭吃個餅都如此拖延,照這麼下去,那半張餅夠他吃到到明天早晨了!

她有點懷疑這老頭是不是騙吃騙喝!

剛這麼想著,常煙客卻已經停了。

半張餅也就只吃了小孩巴掌大的一塊,剩下的想用油紙包了塞進懷裡。

可是摸了半天才發現他根本沒有油紙。

於是糾結了半晌,直接塞進去了。

“老夫給小公子看看!”

他對沈墨染說。

白素素立刻讓開了地方,讓他靠近。

常煙客過去扒開知兒的雙眼看了看,又搭了搭脈。

然後就下了車,說是去找解毒的東西。

這一去就是半個時辰。

沈墨染都差點以為他跑了,這人才拎了個小盒子回來。

開啟來看,裡頭是各種瓶瓶罐罐,還有一套銀針。

“老伯是個醫生?”

沈墨染驚奇。

無論古代現代,醫生這個職業都是很受人尊敬的。

他既然能看病,怎麼還流落到這般地步呢?

常煙客尷尬一笑:

“差不多吧。”

自古醫毒不分家,他算是半個醫者吧。

說著就摸了摸知兒的穴位,給紮了幾針。

原本昏死如就木的知兒突然有了反應,雙眉皺在一起,很痛苦的樣子。

身子也開始扭曲。

“知兒!”

白素素心疼的就要上前,被沈墨染攔住了。

“別動他。”

白素素心如刀絞,卻也忍住了不敢再向前。

只見知兒的小臉越皺越緊,身體也越來越佝僂,甚至還發出痛苦的哼哼聲。

沈墨染看的揪心,正要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人兒突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來。

“老頭兒!

你把我弟弟……”

沈墨染再也沒忍住,開口質問。

“娘……

姐姐……”

虛弱的躺著的知兒慢慢睜開了眼睛,用極細的聲音說。

白素素喜極而泣:

“我的兒,你終於醒了!

可嚇死娘了!”

常煙客於是給知兒拔下身上的針。

“毒血暫時是逼出來了,但小公子中毒太久,餘毒未清。

若想痊癒,得需牛黃入藥。

若無牛黃……”

他說著沉默半晌。

沈墨染等的心焦:

“沒有牛黃會怎麼樣?”

常煙客嘆了口氣。

“若再毒發,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白素素聽說是牛黃,脫口道:

“沈家就有這味藥!”

說著就要下車。

“我回去求了老太太,定能治好知兒!”

沈墨染趕緊攔住了她:

“娘。

沈家這次出來是逃難的,帶的都是乾糧和水這種保命的東西。

那牛黃,會帶著嗎?”

白素素愣住了。

沈墨染又道:

“章氏已經給了你休書,咱們現在已經不是沈家人了。

再說老太太本就想把知兒留下。

你若回去求她,她還會讓你把知兒帶走嗎?”

知兒這毒,肯定就是章氏的手筆。

若是知道他還有的救,又怎麼肯善罷甘休?

白素素垂下眼,淚水又掉了下來。

“可是,只有牛黃能救知兒!”

沈墨染嘆了口氣。

回頭看著正在整理銀針的常煙客。

“老伯,你說過要帶我們去陵水縣,想來對那裡很熟。

可知道縣裡有沒有牛黃賣?”

牛黃,是一種牛的膽結石。

天然牛黃的發現和取用都十分困難。

所以在古代,一直有一兩牛黃,二兩黃金的說法。

太平年間都可遇不可求,更別提在這樣的亂世。

常煙客抬頭,看沈墨染一個勁兒向他使眼色。

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道:

“陵水是個繁華地界,知縣治理有方,商業十分發達,藥鋪多如牛毛。

我想一定能找到牛黃吧。”

但是他也不忘提醒沈墨染。

“可即便是有,也一定很貴!”

沈墨染想了想空間裡躺著的金銀財寶,道:

“只要能找到牛黃,我一定能想辦法弄來!”

知兒醒了,要吃飯。

沈墨染想把雞湯熱熱給他吃。

常煙客再次阻攔:

“小公子昏睡已久,脾胃虛弱,不宜進葷腥。

若有清粥,最好!”

說著,他摸了摸自已的肚子。

他也虛耗太久,脾胃虛弱。

剛才拿著烙餅也不敢多吃,就是怕臟腑失和,腹脹難受。

沈墨染想起從廚房拿的那半罐子米粥。

於是又找了個無人處,將陶鍋端出來。

粥已經涼透。

沈墨染藉著微弱的燭光,到前面的枯樹林裡掰了些樹枝。

用石頭簡單搭了個土灶,將陶鍋放上去,點火加熱。

抱著知兒輕聲安撫的白素素,見女兒手腳麻利,看的稀奇:

“染兒,你何時會做這種粗活?

而且你這陶鍋……

是哪兒來的?”

章氏一直按大家閨秀的標準教育女兒。

雖然琴棋書畫教的稀爛,但告訴她要十指不沾陽春水,不能做丫鬟賤民的事。

她還以為女兒事事都要人伺候呢。

沈墨染聞言一笑:

“娘,既出了沈家,我便不能再做那嬌滴滴的貴女了。

自然要什麼都得自已來。

即使以前不會也要學起來嘛!”

她說著,攪動粥的勺子故意笨拙的碰的陶鍋叮噹響。

“至於陶鍋。

發現章氏要害咱們的時候就去廚房偷偷拿的。

以防咱們路上沒的用!”

白素素拍著知兒納悶。

出沈家的時候車上就只有兩床鋪蓋和一個包袱。

她怎麼沒注意到有陶鍋碗筷?

難道是她憂心知兒病情太傷心,沒注意看?

“二小姐心思縝密能屈能伸,將來必定是個有大造化的!”

常煙客盯著那鍋清粥,拍馬屁。

沈墨染哂笑:

“我已經不是什麼二小姐,老伯跟娘一樣叫我染兒就是。”

說著她看向常煙客:

“還沒請教老伯姓名?

聽你說話文縐縐的,還會行醫,一定是大家族出身吧!”

她只隨口一問。

可沒想到卻戳中了常煙客的痛處,他言辭躲閃道:

“老夫姓常,名煙客。

年少時家境還算不錯,的確是讀過幾年書,可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沈墨染攪著粥好奇:

“常煙客!

這名字有些特別,像是世外高人!”

常煙客自嘲:

“先前當過幾天道士,煙客是我的道號。

只想忘卻前塵而已,哪裡來的高人?”

若真是高人,又何苦落魄至此!

他搖了搖頭,神情漠落。

沈墨染還欲再問,他卻不願再多說一句。

想來是有什麼不願為人知的秘密。

沈墨染也只好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