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管庫房的魏雄，是沈家武力值最高的家丁。

也是沈崢的心腹。

平日裡看管庫房就鐵面無私，就算是章氏想從宮中多拿點東西，往往也不能如願。

沈墨染覺得自已未必會成功。

但怎麼也要試一試的。

總比在逃荒路上餓死強。

“魏叔，祖母說她腹脹不消化，讓我來拿點山楂煮水喝。”

面對五大三粗的魏雄。

沈墨染笑的有些個心虛。

只要讓她有機會接近囤放物資的馬車。

她就能順手牽羊弄出點東西來。

“有老夫人的對牌嗎？”

魏雄長的人高馬大，足足比沈墨染高出一個頭。

如今冷著臉睥睨著她，很讓人有種壓迫感。

沈墨染強裝鎮定：

“沒有。

祖母說讓我先來取著，沈嬤嬤去送東西了，很快就給我送來。”

沈嬤嬤是祖母身邊伺候的。

因為忠心耿耿，被賜了沈姓。

魏雄不為所動，一雙審視的眼睛上下打量，好像要把沈墨染看透。

“那就等她來了再說！”

果然是不行。

沈墨染嘆了口氣。

還想再說什麼，被魏雄大手一揮制止了。

“二小姐別費工夫了。

咱們這次出來逃難，就帶了這三車東西，吃的穿的總共就這麼多，還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要是有人花心思多吃多佔，大家都得餓肚子！”

沈墨染徹底洩了氣。

沈崢別的不行，挑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家裡這些護院都很忠心，也沒什麼歪心思。

“那行吧。

就只好讓沈嬤嬤自已來取了。”

她說著，不情不願的走了。

正一籌莫展。

就見不遠處，章氏穿戴一新，在流雲的攙扶下走出了帳篷。

看她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

沈墨染就覺得好戲終於要開始了。

該說不說。

章氏忌憚白素素，是有原因的。

她雖然貴為侯府嫡女，但長得真有點一言難盡。

一張馬臉，趴趴鼻子。

眼睛雖然不算小，但眼角往上吊著，一副兇相。

說話時還會露出參差不齊的齙牙。

這會兒她理了理當家主母那繁複的禮服長袍，又託了託頭上厚重的頭面，挺直腰板往沈老夫人王氏的帳篷走去。

沈墨染看著漸漸走遠的主僕二人，突然計上心來。

這次出逃帶的奴僕不多。

章氏身邊除了流雲，還有一個奶孃許嬤嬤。

但許嬤嬤年紀大了。

前幾天舟車勞頓，人已經病倒。

章氏就專門給她騰了個帳篷讓她安心靜養。

如今主屋的帳篷，該是無人把守。

如此想著。

她就矮下身，躡手躡腳的朝章氏的帳篷走去……

而此時，章氏正在賣力的給婆婆吹耳邊風。

“娘，媳婦今日盤點財物，發現老爺那塊玉佩不見了。

左思右想，也只有白氏早上給我修補衣裳，進過我的屋。

媳婦想把她叫來問問。

還請娘給我主持公道！”

王老太太如今六十三歲，身子骨雖沒什麼大毛病。

但總是這裡疼那裡酸的。

如今又是在逃難的路上，兒子仕途處境不好，這次說不定會受什麼處罰。

這幾天總也睡不好。

她略顯煩躁的瞅了章氏一眼：

“你是嫌家裡還不夠亂嗎？

素素什麼樣的人，老身比你清楚。

往日裡你為了爭寵，拈酸吃醋使絆子也就罷了。

如今多事之秋，少起什麼么蛾子！”

章氏一下就被戳破心思，臉上難堪，心裡也十分不甘。

“娘，瞧你說的。

媳婦好歹也是永平侯府的嫡小姐，哪就有你說的這般不堪了。”

她委屈的坐下來，臉上全是擔憂。

“媳婦是想著，如今家裡艱難。

這次出來帶的糧食又沒多少了。

若是老爺遲遲不給訊息，總要減少些人口。

若不然。

偌大一個家，全靠媳婦支撐。

早晚是要餓死的……”

章氏說的真誠。

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不是媳婦心狠。

是真的養不起這麼多人了。

您老人家每日參湯媳婦不敢減，可不知道其他人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為了多省出一口糧來，媳婦已經好幾天沒吃一個全飽了。

珏兒還要用功讀書。

卻只能吃些清粥鹹菜……”

流雲一看她哭的傷心，很有眼色的添油加醋。

“大夫人為了讓全家吃飽，自已餓著肚子。

可是二小姐卻不知足。

每日裡都要吃白麵饅頭，還要時令小菜。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還要塗脂抹粉。

稍有不順心，就拿奴婢們出氣！”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

她年輕時是農戶出身，兒子沒中進士以前，都在鄉下謀生，自然是知道饑荒難過。

可白素素畢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又是個老實孝順的孩子。

“實在不行，把玉姨娘娘倆趕出去。”

章氏立刻面色大變，跪下來給老太太磕頭。

“娘，不可。

流玉是從小跟著我的丫頭，還曾救過媳婦的命。

嫁進沈家之前，媳婦曾答應過她。

只要有媳婦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讓她餓著。

若是如今把她趕出去，豈不是讓媳婦背信棄義！”

老太太不問世事，自然不知道家裡有多少糧。

也不清楚章氏對流玉是真情還是假意。

可她擔心兒子若是遲遲不回，家裡人可能真要餓死。

“娘，媳婦知道您捨不得白氏。

但如今家裡這幾個人，也只有她曾在鄉下待過。

離了沈家興許能活。

等度過了這次難關，再將人找回來就是。

可若是把其他人送出去，就只能在流民堆裡餓死了。”

見王氏有些意動。

章氏繼續勸說。

“而且就染丫頭那個性子，媳婦實在難以教導。

今個早上還不顧勸阻，穿了一身紅綠晃眼的留仙裙外出招搖，差點被歹人纏上！

不如讓她跟白氏出去歷練歷練，磨磨性子。”

王氏自來有點看不上原主的清高自傲，聞言挑了挑眉：

“真的？”

流雲趕緊上前，信誓旦旦的點頭：

“千真萬確。

奴婢之前去廚房給夫人端湯，正好碰見二小姐衣衫不整的回來。

還跟奴婢哭訴被歹人追趕來著。

奴婢看她神思惶恐，就勸她先回去休息，換身衣裳。”

老太太吐了一口濁氣。

逃荒路上留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在，早晚是要出事的。

還真不如藉著這個由頭將人趕出去。

只是可惜了白氏。

畢竟是伺候她多年的童養媳。

雖木訥了些，但感情還是有的。

老太太思量許久，終於做出了決定。

沈家人口太多，兒子那邊又不知何時才能回信。

如今保住香火是最重要的。

“白氏，我可以不管。

但知兒，必須留下！”

“娘你放心，我一定把墨知當成自已的孩子教養。”

章氏立刻表決心。

心說我願意養，他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白素素一走，她保證那孩子活不過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