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緩緩抬過頭,朝尹尚北的方向揮了揮手中的棕綠色髮卡。他的嘴角溢位鮮血,臉上卻帶著一絲安詳。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彷彿穿越了無盡的痛苦和掙扎,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釋然。
他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發出聲音。隨即,頭輕輕一歪,倒在了地上,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尹尚北的身體猛地一顫,眼睫毛微微顫動,她急匆匆地衝過去,跪在大方的身旁,雙手緊緊抱住他,低聲啜泣。淚水像破碎的河流一樣滑過她的臉頰,滴落在了大方那已無生命氣息的衣襟上。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雨傘,淚水滴滴落下,沉默片刻後,緩緩將雨傘撿起,站起身,目光投向湯淺,眼神悲傷,卻又帶著一絲解脫的意味,那種深沉的情感彷彿已不再需要任何語言來支撐。
湯淺的聲音哽咽,帶著不可抑制的情感波動:“尚北……放棄抵抗吧。”
尹尚北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揚起一抹悽婉的微笑,那笑容帶著無法掩飾的痛楚和放下。她低語道:“姐姐是白色的荼蘼,花開的時候,也就到了末路……而我是紅色的彼岸,花葉不相見,生死黃泉邊……”她頓了頓,目光迷離,彷彿在回憶著什麼,又彷彿在與什麼告別:“表哥……如果還有來世,我希望自已能生在一個和睦的家庭……如果有來世,我希望自已能談一場真正屬於自已的的戀愛……”
她微微低下頭,抬起的手虛弱地懸在半空,隨後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用唇語輕輕吐出兩個字:
“我……愛……”
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話語像被空氣吞沒,未能再傳出絲毫音節。
“不要!”湯淺意識到了什麼,瘋狂地搖頭,“你不要做傻事!我們還有希望,尚北!”
尹尚北只是笑了笑,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她將雨傘的尖端對準了自已的胸膛,用力刺了進去。
“尚北!!”
湯淺撕心裂肺地喊著,掙扎著奔上前去,接住倒下的尹尚北。
尹尚北的身體漸漸失去了溫度,但她的手卻依然握著大方的手。兩人的手中,各自緊緊攥著一枚棕綠色的髮卡,髮卡上的彼岸花與荼蘼花貼合在了一起,宛如一幅永遠無法分開的畫卷。
孩子們在房間裡呼呼睡著,一個個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絲毫沒有察覺外面發生的一切。
湯淺捂住嘴,不讓自已哭出聲。他跪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湧出,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滿是悲痛與悔恨。
高森坐在不遠處,沒有說話。他的表情複雜,眼神裡似乎帶著一絲深深的自責,伸手拿煙,卻又忘記帶打火機。
地下室裡,靜得只剩下湯淺的抽泣聲和孩子們平穩的呼吸聲……
一年後。
天空湛藍如洗,微風拂過,尹家別墅的後院中,彼岸花與荼蘼花開得正盛。那片紅與白交織的花海中,矗立著兩座墓碑,靜靜佇立在花叢之間,彷彿在訴說著它們主人的故事。
湯淺緩緩走來,手裡抱著一本裝幀精美的書。他的腳步輕緩,生怕驚擾了這片寧靜的土地。
他走到墓碑前,將書小心翼翼地擺在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尚南,尚北,”湯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彷彿在和老朋友說話,“我來看你們了……不知道你們在那邊,過得好不好……”他頓了頓,抬起頭,看著墓碑上並列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他的目光深邃,似乎透過這冰冷的石碑,看到了她們生前的模樣。
“我寫了這本《彼岸荼蘼》。”他指了指擺在墓碑前的書,“希望看到它的人,都能明白如何好好對待自已的孩子……不要再讓之前的悲劇重現。”
風吹過,花瓣飄落,像是天地間的一場溫柔告別。
湯淺繼續說道:“願你們在那邊,能夠重新團聚,快快樂樂地生活……”
他說完,轉身邁步,準備離開。然而,就在他走到花叢邊緣時,一陣悠揚的大提琴聲從身後傳來。他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去。墓碑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穿著白裙的小女孩正端坐著,拉著大提琴,優雅專注。另一旁,一個穿著紅裙的小女孩,盤腿坐在草地上,仰著頭,入神地聽著曲子。陽光灑在她們身上,勾勒出一幅令人心醉的畫面。
小尚南微笑著拉弓,音符在空氣中跳躍;小尚北也笑了,笑容清澈而滿足。
湯淺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他嘴角慢慢揚起一抹微笑,輕輕點頭。他知道,這一刻的她們,終於得到了自已渴望的一切——
音樂、陪伴、以及從未擁有過的幸福。
花叢搖曳,風聲柔和,像是一場告別的輕語。
湯淺邁步離開,腳步堅定而平和。
他沒有再回頭,因為他知道,她們的故事,終於落幕,而她們的靈魂,也終於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