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間的氣氛瞬間降到零點,陳學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的大喘氣下一秒就將白榆的黑經吹至心臟,讓她一命嗚呼。
頭頂的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下來,不知是誰在眾人中間點起了篝火,夜晚冷冽的風颳過火焰上方,都沾染上一絲暖意。
白榆垂眸看著腳步火舌不斷跳動的畫面,橘黃色的暖光輕撫上她的側顏,篝火旁源源不斷散發的溫暖,在迷茫的此刻給她帶來了一絲慰藉。
她率先坐下,打破了場面的僵局。
"坐下呀,都傻站著幹嘛?反正現在天已經黑了,不管是繼續前進還是如何,都得先睡覺休息吧。"白榆帶著笑聲的聲音傳來。
看著大家陸陸續續地坐下,只是一個個面色沉重,看不出半分即將要休息的輕鬆,白榆輕笑一聲,撿起身旁的樹枝,邊搗鼓著柴火,邊說出自己的決定。
"方長官,謝謝你的建議,截肢確實是目前最好的選擇,截肢完後我們隊還有兩位治療師,可以立馬幫我止血,怎麼著也不會讓我丟了性命,聯邦的假肢技術也已經很發達,不會真的讓我像殘疾了一樣……"
聽著白榆在危機關頭仍然保持著理智的分析,方甄丹不禁鬆一口氣,剛想開口安慰,白榆的下一句話緊接而來。
"可是,我還是想賭一把。"
少女堅定的聲音讓方甄丹怔愣了一瞬,也讓身邊的眾人紛紛看向正在說話的白榆。
"周市長用碎星鎮的百姓做阻擋磁源星核輻射的過濾器,自己卻躲在最遠處的東邊。
這種貪生怕死之人,又或者說,設下垃圾星這次天羅地網的幕後黑手,他們面對喪病種的毒,不可能沒有後手。
這個毒,絕對有破解之法。
甚至連碎星鎮的百姓,也和我一樣,還有一線生機。"
兩道溫熱的白光在白榆身邊綻開,無形的能量絲絲縷縷地透過肌膚浸潤到了白榆體內的深層神經,像是大樹層層突破土壤,為她注入一股接一股的生命力。
烏雪潼和陳嬌嬌無聲坐到了白榆兩側,一人用治療術護住她的心臟,一人用治療術拼命阻止黑經的生長。
"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周市長那邊找解藥?"一般很少發言的嚴承文此刻好奇地將視線從火焰中抬起。
從小病弱的他,小時候被家人保護地密不透風,長大後萬事都被隊友護在身後,危機從來沒有離他如此之近過。
白榆在生死關頭放棄了保守治療,選擇拿命去賭的決定,讓他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些許。
他看向白榆的目光倒映著火焰,隱隱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好像一直看懸疑小說的人真的來到了兇殺現場,心中悠然升起一縷只有他知曉的刺激感。
"不",白榆搖了搖頭,嚴承文的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山頂的另一頭——磁源星核礦山的入口,"不必大費周章,解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們最核心的目的還是阻止我們恢復磁源星核的訊號,所以不可能不派人駐紮在磁源星核礦山裡面。
他們不僅派了人,並且以防萬一,一定會派至少一位有話語權的上級鎮守在此處,解藥去他那邊找就行。"
孫策澤撥弄著柴火,在一旁補充道:"而且蝸居在亞倫多爾星的蟲族多半藏身在磁源星核礦山內,那些進入磁源星核礦山內再沒有回來的戰士們,恐怕也是受了它們的圍剿……"
不明實力的蟲群和躲在暗處的敵人,一座接一座的巨山壓在眾人的心口上,堆積成連綿不斷的陰雲。
圍坐在篝火旁的眾人低著頭,即使感受著溫暖的火光撲面而來,似乎也化不開臉上的沉重。
"我陪你一起進山。"
一道女聲率先響起,陳嬌嬌手搭在白榆的肩上,目光堅定地看著她。
與陳嬌嬌幾乎同時響起聲音的,是左側的烏雪潼。
"我陪你去。"
雙方聽到對方的聲音互相一愣,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的一瞬間,像是兩塊打火石,無聲的摩擦中,火光四濺。
"我也去。"
"我也去……"
往前走是生死未卜的道路,看似艱難的選擇,在一群少年人的思索考量中也不過是分秒的時間,剛才還沉重死寂的氣氛在彼此間是堅定選擇中煙消雲散。
看著彼此心照不宣的選擇,沒心沒肺的笑容又浮現在她們臉上,月光下少年少女舒展的眉頭和月牙般的笑眼深深地拓印進方甄丹的心中。
"欸,陳學林我老早就想問了,陳家誰給你挑的綠衣服,本來你就圓,這麼一穿跟粽子似的。
後背都破洞了還打個補丁,要不要安哥我給你資助一件,像俺盾山這樣有男子氣概的衣服啊?"
大家心中都意識到明天此去一行後,今夜的篝火圍坐說不定是人生中最後一次和朋友暢談的機會。
明明相識不久,彼此之間的關係卻在生死之際被迅速拉進,有什麼想說想問的,怕再也沒機會說出口,像倒糖豆似的紛紛吐出。
陳學林漲紅了臉,大聲反駁道:"什麼粽子?!只是我阿姐送十八歲送我的生辰禮,僅此一件,千金不換!"
"你要真有這麼珍惜你阿姐送你的生辰禮,怎麼還讓它破那麼大個洞?"孫策澤抱胸在一旁挑眉問道。
孫策澤說罷還頗為自信地輕抬起下巴,語氣都沾上一絲桀驁,"要是小爺重要的人給我送的生辰禮,就算是下火海走三遭,小爺我都不會讓它損傷一毫。"
"那個……陳學林的綠衣……是我砍壞的……"一道底氣不足的女聲在盾安和孫策澤對陳學林的輪番轟炸中響起。
陳學林看著白榆心虛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是蘇白榆,當時不由分說就砍了我的寶貝綠衣,我攔都攔不住!"
一個結實的巴掌蓋到了陳學林的圓腦袋上,陳嬌嬌聽到他說蘇白榆的壞話可不樂意了,毫不留情的揭短道。
"如果不是你聽了嚴銳棟那傻叉的鬼話,非得去打劫人家,白榆至於會砍了你的衣衫嗎?"
"蛤?!他還敢去打劫蘇白榆?"一旁的烏雪潼不敢置通道,她雖然才和蘇白榆認識不久,但蘇白榆實力的恐怖她還是聽說過的。
能打劫到蘇白榆的人,聯邦軍事大學恐怕還沒出現吧……
"那個……嚴銳棟……是我弟弟來著……"此刻一道心虛的男聲在角落響起。
下一秒眾人的目光就如同鐳射一樣落到了文弱的嚴承文身上,陳學林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怎麼也沒把囂張無腦的嚴銳棟和文靜靦腆的嚴承文聯絡在一起。
嚴承文心虛地擦了擦額角的汗,他也知道自家弟弟在新生淘汰賽上做的蠢事,當時比完賽後他一度都不敢出房門,嫌丟人。
眼看大家的吐槽聲下一秒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嚴承文話頭一轉,毫不猶豫地揭了在一旁看戲的孫策澤的短。
"孫策澤身上的長生辮還是他爸媽請高僧算過的,要留給他老婆的呢。"
在八卦面前眾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到孫策澤身上,面對一道道驚訝的視線,他不禁挺直了腰板,將頸邊細短的長生辮甩到背後,活像老虎擺動了下尾巴。
"怎麼了?曾經有位高僧說我21歲時有一道命定的死劫,無論我如何規避都難以化解,在他算過的萬千中可能中,只有我從天而降的妻子是化解我死劫的唯一可能。
我父母特地叫我留了這縷長生辮,一是希望我能長命百歲,度過此劫,二是命令我只有在結婚當天才能剪下這縷長生辮,親手交付給我的妻子,意喻著……
欸?那句詩怎麼念來著……仙人……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那我就是,妻子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隨著孫策澤得意洋洋的聲音響起,周圍人揶揄打鬧聲四起,只有白榆的耳朵像什麼也聽不見一般,大腦宕機坐在篝火前。
21歲……死劫……只有妻子才能化解此劫……
而系統給她的任務正好是拯救氣運之子孫策澤……
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孫策澤的那句"妻子扶我頂,結髮受長生",妻子……妻子……,篝火炙熱的溫度好像直鑽進大腦,燒得她難以思考,眼前被火焰充斥著,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