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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母子

秋意盎然的綠樹成蔭轉眼變成了滿樹的黃橙橘綠,不知不覺已進入深秋,沐熙很快進入預產期,她自己莫名的有些緊張,蘇洛川安慰她,“不必擔心,實在不行還有我呢,如果真是難產即便是頂著天大的壓力也得給你剖!”沐熙聽了才稍微放鬆了些。這日大家圍在一起照常用膳,沐熙忽兒覺得肚子陣陣的發緊然後便是陣痛,她強忍著不適草草用了幾口飯,等大家都漱了口她才說肚子痛,翠靈一聽趕緊去城東頭請穩婆,婉兒和藍臻扶著她回院子,她走了兩步回頭看向蘇洛川,蘇洛川朝她點點頭安慰道“別擔心,我隨時候著,不會讓你有事的。”她突然有些想哭,若蕭燁此刻在她面前她定要哭上一哭,然後再罵他一通,若不是他她也不必遭此大罪。轉而又想,幹嘛要想他,負心漢,渣男!婉兒看著沐熙,只以為她疼的,並不知她心裡的彎彎繞繞,於是叮囑藍臻儘量用力託著沐熙,少讓她使勁。

穩婆很快就到了,婉兒強烈要求留在沐熙身邊照顧她,翠靈便負責燒熱水給穩婆打下手,沐熙兩世都沒生過孩子,並不知道會如此的痛,她覺得自己差點要堅持不住了,婉兒在她耳邊絮絮叨叨不停的給她鼓勁,沐熙聽得也快麻木了,整個人意識漸漸渙散,婉兒一看也是心急如焚,管他呢,必須拿出殺手鐧了,於是便附在她耳邊低低的說“沐熙,千萬不要睡,你還沒找蕭燁算賬呢,他將你們娘倆丟下和東平國公主成了親,讓你一人流落異鄉,真是壞透了。不過聽說他中了東平國的蠱毒,那蠱喚作”蝕骨”,發做時整個人便像被人剜心蝕骨般疼痛,此蠱每日發作一次,七七四十九日若還無解整個人便會被嗜血而亡,若不想遭此罪倒也不是沒辦法,只與那種蠱之人同房即可。不得不說我們倒是小看了蕭燁,他每日承受著剜心蝕骨的痛,說只因不想背叛你,幸而他命大,蘇洛川在第四十七日時為他解了蠱,否則,你們三口人再也沒法相見了。我一直替你氣他,恨他,雖知道他有難言之隱卻也不想原諒他,後來知道他受了如此多的罪反而恨不起來了,你不要睡,我把打聽到的他老底都交代了,你自行決定要不要給他算賬吧。”沐熙快要睡去時聽到蕭燁的名字,疼得撕心裂肺仍費勁力氣集中精力聽完他的事,她沒有別的想法,只想問問他“說好的互不隱瞞呢?說好的彼此相信呢?”想到婉兒說得剜心蝕骨之痛她心裡又覺得不痛快起來,聽著穩婆連聲的“加把勁,再使勁一點,夫人堅持住,再使勁一點……”她攥緊床單,咬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氣,汗水順著額頭流進頭髮裡,她只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出來了,出來了,堅持堅持,馬上就好了……”沐熙腦袋昏昏沉沉的,馬上要睡過去了,旁邊七嘴八舌的好不嘈雜,在她快要閉上眼的時候,“哇~~”一聲嬰孩的啼哭聲讓的心終於有了著落,她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這一睡就是大半天,再睜開眼才發現天都黑透了,起身喝了點水,感覺整個人很是乏累,瞥到身旁粉嫩嫩的糰子般的小人兒心裡瞬間又充滿了甜蜜,接著躺下又睡著了,她做了個夢:夢裡有大棵的梨樹,雪白的花瓣撲簌簌的灑落下來,沐熙躺在樹下看書,遠處走來兩個人,一大一小,眉眼相似,都滿眼含笑的看向她,她仔細去瞧,那高個子男子正是蕭燁,他身邊的小男孩張開手向沐熙跑來,邊跑邊喊“孃親,孃親……”沐熙愣愣的看著跌跌撞撞的孩童,忍不住張開雙臂迎接他。她感覺到孩童的手在撫摸她的眉眼,她的臉,她的唇……沐熙睡得安穩,孩子也睡的香甜,蕭燁看著眉目如畫的娘倆,瞬間紅了眼眶,他讓她受苦了,讓她獨自漂泊他鄉,懷胎十月不曾相伴左右,聽著她生產時痛苦的呻吟,他真的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衝了進來。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描繪著她的眉眼她的唇,近一年的朝思暮想此刻全部傾洩而出,他好想將她擁進懷裡,可是想到她看到自己還不知要怎樣的生氣怎樣的鬧情緒,便不敢隨意碰她。只能等她出了月子了,這丫頭愛哭,他還怕她再哭起來傷了眼睛。

沐熙睡飽了,慵懶的睜開眼睛,看到天已大亮,陽光透過窗戶折射在地上,整個屋裡光影斑駁,她甚至能夠看到在光線裡跳舞的塵,她嘴角上揚心情好的不得了,轉頭看到自己身旁的小不點,忍不住撫摸他的小臉,嬰孩的面板又滑又嫩,手感好的不像話,就這樣子滿眼含笑的看著他,內心無比的滿足。翠靈推門進來看到沐熙滿臉的笑意福了一福開懷的說道,“恭喜主子,賀喜主子,願主子和小公子福壽綿長。”沐熙笑出聲點了點她的額頭,“真是長了一張巧嘴。我得好好的賞你,最近不光要照顧我,還要顧著店鋪,現在又多了一個小娃娃,你還不知道要怎樣忙呢?如若不行,咱就再買個丫頭。”

“奴婢開心的很,一點都不覺得累,總之您就放心好了,完全忙的過來。奴婢不要賞賜,您平時給我的月錢就夠多了,這些都是奴婢份內的事,都是應該的。話說奴婢是不是要出去找個奶孃?”她拿了熱水浸泡過的毛巾給沐熙邊擦手邊笑著問,“還有,主子打算給小公子起個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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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請奶孃,我又無事,想自己帶他。他還小,暫時先起個小名吧,等過一段時間,我查查書,再給他起個學名。這小傢伙白嫩嫩的,像個小糰子,就叫米團吧!”翠靈聽了拍著手咯咯笑起來說,“聽著好可愛呀,米團,米團,真好!”小傢伙似乎聽得懂她們的對話,整個人都扭動起來似乎也想加入她們,他閉著眼睛小手小腳蜷起來一通亂蹬,小嘴還巴巴的吸吮著,沐熙和翠靈看著他可愛的模樣都笑了起來,翠靈催促,“主子,你該給小公子餵奶了。”沐熙一愣,她從來沒餵過孩子,前世在產科實習和上班的時候她是見過不少母乳餵養的,但是在自己身上可還是頭一遭,若是在現代,她肯定是打算用奶粉餵養的,可如今在這裡去哪裡弄奶粉?沐熙紅了臉,轉頭看了看身邊小小的一團,抿抿嘴對翠靈說,“翠靈你在外面守著,我試試。”

“這……”翠靈猶豫道,她覺得她可以給沐熙幫幫忙什麼的,沐熙看出她的猶豫,趕緊說道,“你在這怪尷尬的,我自己先試試,以前曾見過奶孃喂孩子,你不必擔心。若需要你幫忙,我再叫你。”翠靈看出來沐熙的害羞便不再多說,將盛有溫水的盆端過來放到床榻邊才出去。沐熙前世可是學護理的,即使沒有實際操作過,她的理論也是很強的,所以每一步她都知道要怎樣做,清洗過後然後將米團橫臥著抱進懷裡,米團搖頭晃腦的終於吃上了飯飯,一臉的滿足,沐熙本是有些羞澀,但看到米團滿足的吸吮著,心裡反倒釋然了,此刻的感覺很奇妙,她曾聽說過母乳餵養的媽媽感慨說,每次餵養孩子的時候,總感覺和孩子特別親近,如今,她真切體會到這種感覺,還不錯。米團吃著吃著又睡著了,想來是吃飽了,沐熙將他抱起來,豎在肩頭,輕輕拍著他的背,聽到小傢伙打了個飽嗝,她才將他放到床上蓋好被。

外面有人在說話,想來也沒有外人,沐熙說“都進來吧!”門一開啟就看見婉兒和藍臻一起湧了進來,翠靈跟在後頭滿面笑容。兩人齊齊跑過來趴在睡著的米團旁邊,直呼可愛,恨不得都親上去,沐熙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大家玩了一會兒,又說了會話才出去,翠靈熬了雞湯,又用豆腐燉了鯽魚,沐熙隨意的用了些,實在無聊的緊,便找出一些話本靠著床頭看,翠靈怕她傷了眼睛,督促她多休息。沐熙看了一會兒便躺著閉目養神,突然想起生產的時候婉兒伏在她耳邊說的有關蕭燁的事,她努力回想當時的字字句句,整個人竟有些難受起來,不曾想他竟受了如此多的罪,想起和蕭燁初識的時候,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反倒有些氣不起來了,而且竟有些莫名的想念,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算了,我所有最重要的時刻,他都沒有在我身邊,才不要原諒他,林沐熙,你最好不要心軟,不要這麼沒有志氣,他害的父親還不夠慘嗎,他就是一個壞人!”迷瞪了一會又要開始給米團餵奶,然後就是自己用膳,這一天過的真是,除了吃就是喝,想想還有一個月要過這樣的日子,沐熙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隔日用過早餐,沐熙正靠著床頭看話本,翠靈捧著個盒子進來,沐熙驚訝,“拿的什麼?”

“隔壁秦公子託人送來的,說無意間得來的小玩意兒,讓姑娘打發時間的。”說著拆開來遞給沐熙看,原來是兩副棋盤,一份是五子棋,一份是跳棋。沐熙忍不住笑了,轉頭對翠靈說,“新做的零食多拿幾份給隔壁送去,說謝謝秦公子好意,我喜歡的緊。”

翠玲一看沐熙滿意,也開心起來,趕緊說好,然後出去準備零食點心差人送去。

沐熙將棋盤擺上,打算自己下上一局,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意識到這個時代是沒有五子棋和跳棋的,那這棋譜~~難道真的是他?沐熙的心忽的漏掉了半拍,他真的會在這裡?她不敢去想,怕會失望,但心裡好像又不是那麼想見到他,總之自己也矛盾的很。她一方面有些期待,但想到這一年來,他對自己不聞不問,而且還向皇上進言將父親貶至庶民,想到這些沐熙又有些生氣,胡亂的推開棋譜走到窗前,從窗戶縫看到藍臻和婉兒在自己院子裡嬉戲打鬧,聽到冷雲和蘇洛川談話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她才平靜下來。

蕭燁夜裡再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被推亂的棋盤心裡一滯,難道她不喜歡?可是她明明讓人去道謝說自己很喜歡,難不成她猜出了是自己?轉頭看向床上睡著的母子,蕭燁忍不住輕輕走向她們,一大一小兩個都是如此的養眼,沐熙的臉最近水潤了不少,蕭燁忍不住輕輕摸了摸。米團似乎感覺到父親的到來,掄起胳膊扭動了幾下,閉著眼睛笑了起來,看著他調皮的樣子,蕭燁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忽兒聽到外面的口哨聲,他知道冷風有事情要報,便俯下身子在沐熙的額頭輕輕一吻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