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白睡醒的時機非常剛好,她算是呼呼大睡了一番,不過圍在邊上的人都要急死了。
五十名孩子都被釋放了出來,諾亞方舟的機房似乎也陷入了沉寂。
日本的未來在孩子們的努力下,彷彿會變得更加美好。
至少在外面圍觀了全場的大人們是這麼認為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之中,但只有黑澤白這邊依然在沉睡。
她的“蛋殼”已經開啟了,卻沒有見到她起來。
少年偵探團的小夥伴們都著急地圍上來。
特別是最後留下的毛利蘭和江戶川柯南。
“難道是那時候掉下去導致的問題?”
毛利蘭擔憂不已,卻被灰原哀捂臉阻擋了繼續的猜測。
“她的呼吸很平穩,只是睡著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對方怎麼在這種時候也能睡覺的。
不過有灰原哀這句話,其他人也發現黑澤白看起來確實沒有太大的問題。
這時新出智明也從後面擠了過來,灰原哀感受到驚人的冷戰,不由地扭頭離開。
等到新出智明來到黑澤白的“蛋殼”所在地,對方也差不多時間醒來。
其他人雖然無語卻因為她沒有醒來,依然著急得很。
黑澤白倒是睡得舒服,打著哈欠伸懶腰坐起來。
“咦,你們都圍在這裡做什麼?”
她歪頭一臉疑惑。
新出智明大步過來,其他人下意識給他讓開路。
“你醒了。”
黑澤白滿臉驚恐地看著對方抱住了自己。
不對啊,這個劇情怎麼回事?
小夥伴們都還沒激動,這個不怎麼熟悉的男人怎麼就上來了?
她震驚地看向其他人,不過見到她沒事後,其他人就直接溜走了。
他們可是經過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冒險,要去找自家的大人邀功。
哪怕是成熟穩重如江戶川柯南——雖然是他自認為的。
他也想去看一眼自己的老爸。
黑澤白伸出手去,卻沒有挽留住任何一個小夥伴。
“那個……新出醫生……這個……我覺得我好像沒什麼事情……”
她汗流浹背了。
本來對新出智明就有些恐懼,現在被人抱在懷裡,她都覺得自己要昏厥過去了。
雖然實際上的體感還是挺微妙的。
黑澤白還以為自己會非常害怕,卻沒想到有一種意外的安心感,彷彿回到了永遠不會被拋棄的港灣之中。
這明明是不可能的。
她因為心中湧起來的奇怪感覺所迷惑。
“不好意思,我有些太高興了。小白,你的母親應該很想要見你吧?”
“我……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是誰……”
黑澤白眨巴眼睛,看著彷彿恢復往常的新出智明。
她感覺對方應該是在話裡有話,只是黑澤白過於愚鈍,聽不出來。
“真是可憐的孩子,你的母親一直在關注著你哦。”
新出智明摸了摸黑澤白的頭髮,眯起的眼睛正好遮擋了一抹寒光。
後者一頭霧水,看到遠處一道黑風衣,突然來了精神。
難道是黑澤陣?他不是有事去工作了嗎?
難道是說因為自己被困住過來了?
黑澤白第一時間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在她的心中,並不認為自己值得對方因此而過來。
畢竟只是一個私生子而已。
黑澤陣說不定就是湊巧過來了吧。
她心裡嘀咕著,但是忍不住被那道身影所牽扯。
等到一眼看到對方走進了消防通道,黑澤白從“蛋殼”裡爬出來。
“對不起,醫生,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我先過去。”
她簡短的道別,轉身就離開。
新出智明伸出手,卻在半途握成了拳。
還不是現在,還要再等待。
新出智明深呼吸,臉上的笑容面具牢不可破。
黑澤白避開欣喜的人群,周圍的人們因為孩子的生還喜極而泣,不少人當場就抱著自己的孩子嚎啕大哭。
“嗚嗚嗚……太好了,你還活著……”
“你真的太棒了!爸爸都聽到了哦!”
“真勇敢啊,這才是我的兒子!”
……
家長們和孩子們的互動,黑澤白瞄到不少孩子都在跟家長訴說自己玩遊戲時候的大冒險,他們是有多麼努力,而遊戲又有多麼艱難。
明明是生死攸關的事情,卻讓孩子們彷彿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遊戲盛宴。
黑澤白回憶著自己遊戲時候的事情,回想起來的卻是當時各種古怪的景象。
不管是不斷切換的遊戲場景,還有自己失去記憶後變得不像是自己的行動。
這些感覺對黑澤白來說,可都不是什麼好玩的遊戲。
如果她失敗了,不能讓諾亞方舟滿意,成了一個殺人犯的話,也許自己就會真的死在遊戲中了吧?
黑澤白搖搖頭,她已經擠過了最密集的人群,到達了觀賞座位之後,人數就減少了許多。
她開啟消防通道的門,裡面幽綠的安全出口提醒彷彿一條路標,指引著她前進。
“這麼黑漆漆的……該不會是我看錯了吧?”
黑澤白嘀咕著,卻還是遵循自己內心的感覺往前走。
明明都已經不是孩子了,但是想到會有親人擔心自己的安危,她的心中就膨脹起來一團棉花。
軟軟的,甜甜的,讓她感覺有些胸口發癢。
就連她的眼睛,也似乎有些感覺癢癢的。
黑澤白順著安全通道來到了外面的一處大廳,這裡就是不久前等待的宴會廳。
她沒想到通道竟然把這兩處地方連線到了一起。
女孩抬頭東張西望,沒有了惱人的大人們的腿形成的森林,這裡的景象被她一覽無餘。
黑澤白一眼就看到了風衣的身影正在走向門口。
這個背影這段時間,她已經看了無數次。
每次見到的都是男人的背影,正臉的長相因為她的臉盲而模糊不已。
但是那種感覺,還是促使黑澤白追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出來,黑澤陣這樣連見她一面的打算都沒有,就已經說明他對黑澤白並不是那麼的關心。
女孩卻還是邁步追了過去,也許是對方想到了有急事呢?
也許是黑澤陣的工作突然出現了差錯呢?
也許對方只是有些害羞,不想見到她呢?
不管她在心中編織了多少的理由,實際上卻只是想要讓對方抱一抱她。
就像其他的父親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抱抱她,誇一誇她。
遊戲中的恐懼與失去記憶的恐慌,那些都縈繞在黑澤白的心頭。
她只是刻意不去關注。
就像過去多少次因為加班而痛苦,因為人際關係的失敗而痛苦一般。
但是現在,她也不需要一個人強撐下去了。
有小夥伴們幫助她,也有喜歡她的家人。
如果那個人,真的就是黑澤陣的話,她不應該讓對方就這麼走掉。
男人的長腿邁出去的步子又大,走起來又急。
女孩才七歲,想要跟上對方的腳步還是有些困難,再加上“繭”多少消耗了她的一些體力和精力。
黑澤白的眼看著距離對方越來越遠,而男人已經要到達大門口了。
“爸爸——”
她張了張嘴,忍不住喊出了這個稱呼。
黑澤白並不是想要一直不去喊這個稱呼,她也知道自己不該期待,不該去奢望被愛。
但是黑澤陣不是已經做了嗎?
雖然一開始很強勢不講道理,但是對方沒有傷害爺爺奶奶,他也沒有傷害自己。
帶自己看病,給自己買新衣服,送自己去學校上學,還有完全不節制的零花錢,一櫃子的零食,各種各樣的事情……
黑澤白都記得,不斷出現動搖。
只是最開始錯過了開口的時機,所以雖然她總會在心中想到對方是自己的便宜老爸,卻從沒真的這麼呼喚過他。
也許自己某天會被拋棄的膽怯,與對方說不定會對自己不滿意而換人的擔憂,讓黑澤白被動搖的想法壓抑了下去。
可是她要讓對方等待多久呢?
如果下一刻她就會死去呢?
“繭”中的經歷讓黑澤白明白,子女的關係並不是只要一方付出就可以了。
不管是黑澤陣的不斷示好,還是換做黑澤白不斷熱臉貼冷屁股。
是人就會有情緒上的不滿與得失,哪怕是親子關係。
她的顧慮有太多沒有必要,而且如果自己因為躊躇不表達出自己的情緒,總有一天會讓自己後悔。
她不希望看到黑澤陣總是酷酷的臉上變得悲傷。
黑澤白的思緒在短時間內思索了許多,現實中不過是兩三秒的時間。
男人的腳步明明都要到達門口,卻突兀頓住。
他轉過身來,是黑澤白熟悉的模樣。
頭戴黑色的帽子,衣服也是一貫的黑色。
無論是銀色的披肩長髮,還是綠色深邃的眼眸。
就是她熟悉的黑澤陣。
她的父親。
黑澤陣看著向自己奔跑而來的女孩,沒有動彈。
他的臉還是慣常帶著冷意的嘲諷,但是此刻,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的動搖,讓男人的冷酷偽裝有了些許的裂痕。
“你是擔心我,所以過來找我的嗎?”
女孩踉蹌著跑到了面前,不斷的距離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黑澤陣下意識把人抱到懷裡,女孩乖覺地攬住男人的脖子。
麻麻癢癢的某個東西,在黑澤陣的心中漸漸蔓延。
“嗯,我很擔心你。”
黑澤陣點頭,語調是難得的溫柔。
“我沒有事哦,雖然很害怕,但是我努力了!”
黑澤白平視著男人,她坐在對方的手臂上,高度正好。
父親認真的眼眸注視著她,瞳孔中倒映著她的模樣。
突然的酸澀湧上了心頭,黑澤白本來還想說一堆自己多麼厲害多麼聰明多麼神勇的話語,全部都梗住了。
“我……其實我很害怕……”
她把臉頰貼在男人的臉頰上,緊緊抱住對方的脖子。
“我還以為我要死掉了……”
“要是沒有喊過你一聲爸爸怎麼辦……”
“你會不會因為我是壞孩子就不記得我了?”
“會不會有了別的孩子,就不會再想要我這樣麻煩的小孩了……”
“我好害怕……”
……
黑澤白的呢喃到最後幾乎是無聲,哽咽卻越來越厲害。
她想要控制自己體內不斷膨脹的悲傷怪物,但是那東西不斷地擠了出來,不管她想要壓下去多少,都像是把吹鼓的氣球塞進狹小的玻璃口一樣不可能。
“嗯……小白很了不起,爸爸只會有你一個孩子。”
黑澤陣撫摸著女孩的頭髮,淚水順著臉頰不斷流下。
本來有些潔癖的男人,此刻卻沒有嫌棄孩子的涕泗橫流,反而輕拍對方的後背。
黑澤白哽咽著,就像幼獸一般。
如果黑澤陣不安慰,她還能無聲哭泣,但是在父親的安撫下,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聲。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黑澤陣抱著她往外走,大門開啟後,外面是上升的朝陽。
夜晚已經過去了。
外面的城市還帶著夜間的寒氣,但是在黑澤陣的包裹下,女孩並不覺得寒冷。
到了外面她的哭聲漸漸停歇,倒不是情緒發洩完了,只是怕惹來別人的目光,這樣也太丟人了。
黑澤陣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給女孩擦拭乾淨。
他擦得很仔細,不放過一點潮溼的痕跡。
黑澤陣出來的方向並不是大門,那裡已經被記者們和保衛們圍得水洩不通。
這裡是隱蔽的出口,開在狹小的巷子裡,好處就是不會被人注意。
“好了,我們回家吧。”
黑澤陣的大手撫摸著女孩的頭髮,驅散了她心中殘存的不安。
“嗯!”
黑澤白破涕為笑,紅通通的臉上顯現出幾分孩子的神色。
父親也是這時才覺得對方像是一個孩子,而不是一個縮小版的自己。
哪怕之前的相處,女兒已經表現得足夠幼稚了,卻依然不像個孩子,彷彿是別人家的孩子具象化。
黑澤陣並不想要這樣的女兒,他這麼多年的持續尋找,就是為了出生時像個猴子一樣的小傢伙,對自己展露的燦爛笑容。
他想,他尋找的,就是現在這個天使一般的笑容。
黑澤陣抱著女兒,走向自己的黑色轎車。
而他們走後沒多久,新出智明開啟門,看了一眼黑澤陣停車的方向,冷哼一聲。
“我也想抱一抱angel,Damn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