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吧，商會呢，就是蘇大人辦的衙門，專門給百姓做買賣用的。而這個下屬基金呢，則就是給有手藝有力氣的百姓出錢的。當然了，這基金屬於是入股，所以這利潤也是要給人家分的。”
“原來如此。”
朱元璋緩緩明白過來。
不過下一刻，
就見黃老頭一愣，接著腦袋就搖成了撥浪鼓，“老哥你這就想多了，這十里八鄉的富戶哪有資格摻和入股的事？”
“這掏錢入股、分利潤的雖說是‘商會’、‘基金’的名目，可其實都是蘇大人的錢。”
“都是蘇大人的恩情，明白不？”
朱元璋懵逼了。
自己還以為這蘇牧是個難得好官，居然還能從富戶手裡弄出錢來給百姓，這屬實不是一般官僚能做到的。
虧得自己甚至還感嘆了一下，連蘇牧也不免要給富戶分錢！
結果……
這個蘇牧倒是沒給富戶分錢，他是直接給他自己分錢！
“這狗官！”
朱元璋感覺人都要不行了。
朱元璋深呼吸一口氣。
“黃老哥，你們每年歲入多少，要給蘇牧這狗……這位縣令大人繳納多少銀子？”
朱元璋氣的不清，
連忙一把拉住黃老頭，滿臉急切的就追問起來。
“老哥，一般就是兩萬多兩，咋了，你跟蘇大人談了大買賣麼？”
黃老頭愕然的看著朱元璋。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氣，好懸沒當場對天大罵起來，壓抑的說道，“那黃老你們家一年收入，大約能有多少兩？”
“我們家啊？差不多是六十多兩吧！”
“最開始的時候呢，咱這紡布廠利潤才高，一年就掙到了二百多兩啊！不過現在呢，用蘇大人的話說，這一行有點‘卷’起來了，所以一年也就六十兩。”
“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有一百兩……老哥，你咋了？”
黃老頭說起這些數目，
臉上有一種平靜的笑容，帶著一股豐收的喜悅。
但朱元璋聽著聽著，臉色就黑了下來。
這廠子一年運轉，蘇牧這狗官能收兩萬多兩！
然後這些農戶就只有一百兩。
一瞬間自己真想立刻帶著毛驤和錦衣衛殺回鳳陽縣，立刻把這狗官給拿下！
朱元璋再度深呼吸一口，
眼神複雜的看著黃老頭道，“黃老哥，這蘇，蘇大人收走這麼多，你們才掙一百兩不到，難道你們就不難過嗎？”
“難過？”
黃老頭一愣，“難過啥？我家，我家過的挺好啊。”
接著，只見黃老頭突然皺眉，“老哥，你是覺得蘇大人辦這些事，我們吃虧了？”
“這難道不……”
朱元璋感覺太離譜了，聽這黃老頭的意思，好像他們還沒吃啥虧似的！
不過想想，這個蘇牧一張嘴能把自己都洗腦了。
要是這些無知百姓被他矇騙，那倒也不好說。
……
當夜。
朱元璋畢竟還是沒有跟黃老頭一直白扯下去，一看時候不早了也就跟馬皇后睡下了。
朱元璋越尋思，越是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就在此時，馬皇后忽然問了，“莫非還在煩惱與這黃老丈所商之事？”
“唉……”
朱元璋二話不說就是一聲長嘆“可不就是！”
“這縣官如此貪得無厭，農戶才拿一百兩，這廝竟敢拿走兩萬兩。”
“這廝簡直是無法無天！”
“大哥，先消消氣休息。”
“可咱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朱元璋也是越說越來氣，雖然穿著白睡衣，但還是忍不住滿臉通紅。
讓人看了甚至不由懷疑這時候並不是大半夜，太陽搞錯時間了。
馬皇后一聲輕嘆。
“大哥若是惱怒這縣令，不如就先睡下吧，咱們又拿他沒辦法。”
“拿他沒辦法？”
朱元璋一下就愣住了。
“大哥……你想想啊，朝廷的權威再大，也架不住百姓的喜樂大，架不住百姓的日子大。”
“如今百姓自己喜歡那蘇牧，還因為那蘇牧賺了銀子，過了好日子。”
“這！”
朱元璋頓時忍不住了，當場兩眼瞪圓，“妹子你咋胡說？”
“這個蘇牧可是拿走了兩萬兩——”
“他是拿走了兩萬兩不假！”
馬皇后此時也是一聲輕嘆“可百姓也賺到了上百兩啊。尋常農戶種地，一年歲入也就是十兩上下。這歲入一下增進十倍。”
“若是這黃老丈所言不虛，那他家中的子弟還能繼續去鳳陽縣培……”
“‘培訓’？”
“正是培訓。那日後就可以再辦工廠，到時候下來，這歲入說不定就有幾百兩了。這時候皇上你把人給辦了，你猜百姓怎麼看你？”
“我！”
被馬皇后這一通說，朱元璋一下傻眼了。
馬皇后嘆息一聲，“叫你快些休息，明日咱們還要趕路回南京府啊。”
“可是，咱感覺更睡不著了。”
“這貪官就在咱眼皮子底下貪錢，咱咋就還奈何不得他了！老天爺啊……”
這個奇怪的事實一直在朱元璋的腦海中盤踞不去，一直持續到了南京府，金陵城。
直到馬車駛入金陵城。
朱元璋也還是沒有想出任何破綻！
回到南京府的當夜，朱元璋再一次失眠了。
這個小小縣令太硬了！自己恐怕要仔細籌謀一番，再做好周詳的準備，然後才可能給他丟進天牢裡去！
……
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幾天都過去了。
又到了每月初一的早朝時間。
朱元璋這一日精神百倍，沒到進入奉天殿的時間，就早早起床了。
殿中大臣有與宦官相熟的，都得知了這一情況。
聚集在奉天殿內，人人議論不休。
當然，討論的最多的，就是陛下前些十日去鳳陽縣境內，查辦、抓捕縣令蘇牧的事。
對於蘇牧的看法，朝中的大臣其實也還是有所分裂的。
至於原因，因為目前朝中的大臣，本身就分為兩派。
一派是以“浙東四哲”為首的淮右布衣，以宋濂、劉基等人為首，還有大量的開國武臣，這些都是一個圈子。
一派就是著名的江南士族了，這一派不如前者權柄極大，在民間威望極重，但勝在都是文化人，拉幫結派更熟練，權謀心機更多，因此兩派算是有一個平衡。
朱元璋已經回來，兩派的大臣都在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