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綽聽王團長說完之後,開始還耐著性子安安穩穩地等著。但等到天都黑透了,月牙微漏。他們才意識到不對。
王團長趕緊聯絡大使館,徐鳳綽則扭頭上樓撞開房門,環顧四周包間裡的行李沒有被人開啟的痕跡。
錢包、證件都在,她什麼也沒拿,就這麼從酒店裡離開了。
韓語歌在隔壁聽到動靜急忙跑來過來了:“怎麼了,徐警官你這麼快就來了!”
“人呢?”徐鳳綽沉著臉,韓語歌突然覺得有些不妙,她抬頭望裡面看了看:“什麼人?你老婆嗎?我不知道啊!她可能去餐廳吃飯了,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做臥房裡吃飯的習慣!”
韓語歌理所當然地說著,可徐鳳綽的眼神也越來越狠厲。
王團長報完警後,趕忙跑上來通知:“大使館那邊會負責聯絡當地警方,徐警官你放心,小董同志會沒事的。
只要這個國家不想上升到國際糾紛,人是一定會找到的!”
說著,王團長示意韓語歌趕緊先回屋。但韓語歌這時候突然明白過來,董芊芊可能沒有去餐廳,而是丟了。
“只聯絡大使館有什麼用,我們得出去幫著一塊找啊!董芊芊的長相那麼顯眼,一定能很快找到的!”
徐鳳綽一把拉住韓語歌,詢問的聲音極盡冷漠:“上飛機前你保證過會幫我看好她的!”他的聲音彷彿淬了冰,焦急的神色不似偽裝。
韓語歌本就理虧只好慌張地解釋:“我從上了大巴開始就一直頭暈目眩,我自己都顧不好,怎麼可能每時每刻都盯著她!”
韓語歌的聲音越來越小,徐鳳綽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突然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趕忙打了跨洋電話。
但電話那頭的人卻告訴他,姜荼早在十二個小時前,便自願下鄉去了深圳的羅芳村,想要聯絡她必須等那邊的大隊同意。
因為那邊與香港這隔著一道鐵絲網,所以管理格外嚴苛,那裡的思想也比較西化很注重隱私權。如果隨意打聽恐怕要出事!
徐鳳綽拿著電話筒的手逐漸僵硬,在義大利的二十一天,他沒有一刻停止過尋找。王團長也因為這事兒,整趟旅程都耷拉著臉,回到國內時還捱了處分。
董芊芊就在空間裡喝著洋酒,聽著廣播快快樂樂地待了二十一天,這二十一天是她在這個時間睜眼以來,過得最順心的一段時間。
她為了這個計劃提前準備好了充足的食物,每天睡到自然醒。自己下廚,想吃什麼就做什麼,不用再顧忌這個,顧忌那個。
這也是他們一直沒找到自己的原因,畢竟他們的排查目標都是酒店、飯館之類的地方。誰能想到,她有一個空間可以待著,這些地方她都沒涉足過呢。
閒來無事就聽廣播,說來有些好笑,她竟然聽到了,韓語歌為了找她,登上了義大利的廣播頻道鄭重發布的尋人啟事。
語音中她一直在用中文強調,因為她的失蹤整個文工團都被禁止離開酒店。這次旅行相當於白來了,她在國內的爸爸、弟弟也十分擔心她,盼望著能夠早日跟她團聚。
最後再用義大利語嚴厲警告了不法之徒,如果他們膽敢傷害她,就準備好面臨國際裁決。她已經做了決定找不到她,就永遠不回國。
這話聽著真的很讓人感動,但是如果她沒有特意去她面前晃了一眼,而韓語歌完全無動於衷,甚至當她不存在的時候,董芊芊心裡就沒有什麼負擔了。
不過她心裡也沒什麼波動,畢竟世界上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他嗎?很正常!董芊芊沒有那麼多不忿要發洩。
不過這也說明了韓語歌的家庭狀況一定不差,不然她也不可能在義大利一直堅持著。
想到這兒,董芊芊收起了曾經在大巴車上,注射給韓語歌的夾竹桃迷藥。這下她們兩個互不相欠了!
文工團全體離開的那一天,除了韓語歌抱有“負罪感”特意留了下來之外還有徐鳳綽,他始終不願意相信董芊芊的失蹤。連國內的調令也視而不見,仍舊發瘋一樣地尋找她。
董芊芊也搞不懂自己對如今的徐鳳綽到底是什麼心情,原本確實是利用的,管他死活呢!他要找就讓他找唄!反正她也不會出現。
一個重視美色的小人,她為什麼要在乎他的死活。但是隻要一想到,這人很有可能就是“徐公公”本人,她又止不住地想要探究,他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就算她跟前世長得一模一樣,也犯不上一定要在她這棵銀杏樹上吊死不是嗎?董芊芊覺得徐公公的心理不正常,可能有一定的移物情節。
她是想不明白了,索性去求助心理醫生好了。在義大利停留了一個月,董芊芊終於坐上了通往美國的輪船,她準備去美國進修心理學。
在美國的入學很順利,她給自己建立了兩個身份一個用來捐錢維護關係,一個則本本分分地當著學生。
她捐了大量金錢獲取了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的大學生資格,以捐贈者子女的身份入學。不過從那天起她的黃金儲備就不夠了,錢是人的底氣,沒錢是萬萬不能的。
更何況她的外貌與種族與周圍格格不入,她只能用錢來包裝自己,強化自己的底氣。
她從不住校,反而在第五大道購置了別墅,請了傭人,每天開著福特車來回奔波,但她始終甘之如飴。
畢竟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不是嗎?只是眼下有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親愛的芙蕾西蒂小姐,你的郵件確實應該處理了,你不能總讓我每天把它清到垃圾車上!每一封信都有它應該完成的使命,我覺得你不應該如此任性妄為!”
黑人女僕穿著便服推著手推車,一臉不高興地來到餐桌前又開始了每日清晨的例行諷刺。
別問她是怎麼從中瞧出表情的,說真的!她其實挺會察言觀色的。
“捷達,那是你以為的,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接收學校的通知以及最新的雜誌,我根本不會設一個灰色的郵筒,在我主色調是綠色的房子面前。
既然這些垃圾廣告不請自來,那麼它就應該接受它的命運,成為垃圾或者燃料。”
董芊芊簡直煩透了這些自薦富婆的小鮮肉們,有些都不想掩飾,生怕她不開啟看一眼直接把裸體照片粘在了信封上。
自薦枕蓆的意味橫衝螢幕,說真的她已經開始後悔,給自己捏造出一個單身且貌美的富婆媽媽了。
她極度懷疑是房產中介洩露的訊息,因為一直以來她的家庭狀況,除了學校也只有這群喜歡問東問西的中介了。
可捷達卻不這麼認為,她總替他們說好話。認為董芊芊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她是福爾摩斯的腦殘粉,說話方面也帶著一絲特有的腔調。
“事實上,美國郵筒的顏色只有三種黑、白、灰。我當時建議過您選白色。”
董芊芊費力地啃著麵包,心想當時白色人種與黑色人種鬧得這麼僵,她怎麼敢選這麼敏感的顏色。
說道這裡捷達從眾多的裸男照裡,拿出了一封十分樸素的黃色信件:“我覺得這次您會高興的!因為這個寄件人的地址來自英國,說不定是您的稿件有了訊息!”
董芊芊不報希望,她沒有拜在名師門下,沒有介紹人。但學校卻鼓勵學生對心理欄目進行投稿,甚至把這當成了作業,每個人必須要做,董芊芊見狀也只好隨波逐流。
但她不覺得這是《心途導報》給她的邀約,更有可能是人家退貨的稿子。如果她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會得到幾句象徵性的評語,到時她就好交差了。
她的教授向來好說話,對亞裔學生的底線更是寬容得令人髮指。
董芊芊時常覺得她這位教授有著頑固的種族認知,他覺得黃種人會說話、會寫字,拼對自己的名字已經很了不起了。
他對亞洲人始終是夾著門縫看人,導致董芊芊一度很想轉學。
但她在這所學校投入的資金實在是太多了,導致她的淹沒成本巨高,以至於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直到這封信的出現,董芊芊看了半天臉色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淡然,看到捷達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情況!
“親愛的捷達,我很抱歉可能你需要暫時換個工作了!或者休假一段時間。”董芊芊合上信封,準備回房間收拾東西,其實她沒什麼能收拾的,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哦!趙小姐,如果您沒有喝多,我可以提醒你,我們簽訂的合同是五年制。
而現在只執行了三年,還差兩年你才可以讓我滾蛋。勞動公司要求這五年你不僅要給我提供工資,還要給我提供工作崗位。
你一旦違約將要賠償我三倍的工資,我可以讓公司的律師來跟您談!”
董芊芊上樓梯時聽到這話,差點踏空。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較真的員工,放一段時間的假不好嗎?美國人幹嘛動不動就要請律師,請來的律師費還不是要她來付。
董芊芊無可奈何,扶額道:“好吧!那你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就是去香港呆很長一段時間,你能接受嗎?”
捷達點點頭,這沒什麼難接受的。反正香港也講英語,但是為了自身需要,她例行詢問:“工資呢?港幣嗎?我申請匯率一致。”
“當然!”聽到這話,捷達放心了接著收拾起了碗筷,把那群白人小夥的裸照放回自己臥室欣賞。
徒留董芊芊看著信件開始發呆,但她沒放空多長時間便行動起來。
給航空公司打電話,確定了最近的航班。信是趙老爺子寄來的,因為前段時間董芊芊開辦的廠子有些入不敷出,所以在唐人街當了一個青花釉裡紅的元代瓷盤。
沒成想這個瓷盤落到了原主手裡,趙老爺子一看便發覺這是他留給三兒子的家產。
又跟賣主打聽到她姓趙,所以寫了封信來質問她,為什麼會有他家的東西,她跟趙雲榮又是什麼關係!
董芊芊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故事,能發生在她身上,但是這事兒電話裡也講不清,乾脆她去一趟香港好了。
說去就去的董芊芊考慮到,香港現在還是英國的殖民地。特意去換了一些英鎊零錢作為備用,不管能不能用得到,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但等她到了港口才發現,這裡美元比英鎊要管用得多。連捷達都大方地給了幫她搬執行李的工作人員一美元小費。
深覺失算的董芊芊找了唐人街的會館住了下來,卻沒曾想這竟然也是趙家的產業。
從董芊芊一進門時,她倆的狀況便被層層上報,通知給了趙家的當權人趙知權。
所以當董芊芊正準備調整時間時,她就被人請到了趙老爺子的會客室——雲彬茶樓。
趙老爺子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張乾巴巴的樹皮。看著老態龍鍾,趙老爺子對董芊芊的印象就是感覺似曾相識,感覺在哪見過!
趙老爺子旁邊的美婦人幫忙點茶,趙老爺子聞著茶香開口:“聽說你姓趙!而且手中的瓷盤也是真的。
按理來說我應該高興,但我又覺得荒謬我只有一個兒子流落在外,那麼你覺得你會是我的孫女嗎?”
趙老爺子一開口,董芊芊就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應該不知道內地的事,否則不會有此一問。
“我覺得我應當不是,但我們應該還是有點關係的!”說完她抬頭看向座鐘,不緊不慢地把時間調整好,美國的時間比北半球要慢一天。
現在她相當於兩晚上沒睡,捷達精神不濟,徒留她一個人被迫面對老謀深算的趙知榮,好在她的靈泉水夠給力。
董芊芊從容不迫地接過美婦人的奉茶,但未飲。按照習俗應該先由長輩開始,他不動董芊芊自然也不能動。
但趙老爺子的心思沒放在茶上,他調查過趙青蕊之前的國籍不明朗,很有可能是內地人。三年前來到的美國。
有一個開女性用品公司的單身母親,可是沒人見過她!對外宣告她在巴西辦農場,沒空顧及美國的產業。
但是捐善款、開工廠、辦公司、買房子甚至就連當東西都是她親力親為。這讓趙老爺子不禁猜想這位單身母親是不是壓根就不存在。
畢竟三年前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女,只憑自己白手起家的故事,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讓趙老爺子只能推翻自己先前的理論,或許她真的有一位母親在巴西置地呢?
尤其是她有青花釉裡紅、又姓趙、按年紀來算雖然小了一點,但也不是不可能,趙老爺子覺得這應該就是他家老三的閨女沒跑了!
所以他才會馬不停蹄的過來相見,只是她為什麼先否定了,之後又肯定呢!她如果不是老三的閨女,那她是誰?
董芊芊捧著茶杯娓娓道來:“趙青蕊是我在美國的名字,不過那些外國人讀不來,捷達幫我取了一個拉丁語名字芙蕾西蒂,是能帶來幸福與財富的意思。
不過我一直覺得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我並不在乎其他人叫我什麼。
我只要確實他們叫的是我就行,剛才我說我們是有關係的話,不是在框您。其實我之前姓董,有個野草一樣的名字叫芊芊,外公您還有印象嗎?”
趙老爺子此刻跟被雷劈了一樣,表情抽搐。他感覺自己有些呼吸不上來了,斷斷續續地說:“你說…你是小女雲蕾的孩子…可你不應該在國內嗎?
你媽現在在巴西…她不給那個黨幹活了,你弟弟呢!也在那嗎?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趙老爺子像是十萬個為什麼,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講,但董芊芊卻從裡面聽出了不對,她只能一條條跟著分辨。
“我是趙雲蕾的孩子沒錯,但是我母親在七年前便因公去世了。”
此話一出,趙老爺子神情恍惚,嘴裡不停地念叨:“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假的,前段時間我女兒還在跟我通訊,說建北長高了!她弄不到布票,讓我多寄點錢。”
董芊芊撇撇嘴:“外公那才是假的,是董二成寫來跟您要錢的。
我媽一過世,董二成以照顧不好小北為由,馬上又娶了新的,那邊帶來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
董建北的工資養活他自己都夠嗆,怎麼可能養得起其他人呢?所以才會伸手跟您要錢,我也是十六歲的時候才發現不對的。
只是我沒想到董二成,居然是以我媽的口吻寫的信,他居然一直沒告訴您事情的真相,真是太不要臉了!”
董芊芊義憤填膺地說完,就看見趙老爺子彷彿遭到了莫大的打擊,好像還不能接受現實,他顫顫巍巍地開口:“那巴西那邊是個謊言!”
董芊芊擔心老爺子撅過去,小幅度地點點頭。老爺子一見,白眼一翻。董芊芊覺得大事不妙,她成殺人兇手了,那還得了。
連忙搶過美婦人的茶盞,背手一擋往裡面放了幾滴靈泉水,餵給老爺子順氣。
美婦人美目微縮,她沒想到這個新認的孫女,哦!不是外孫女的膽子竟然這麼大,竟然敢灌趙老爺子的水。
不過效果是有的,原本還處在氣上不來,馬上要撅過去的趙老爺子感覺好像渾身輕鬆了不少。
身體狀況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再看看這年輕有為的大外孫女,他的鬱結消散了不少。
他把這歸咎為他找到了自己的大外孫女,喜出望外帶來的福氣。瞧!自己從來沒見過她,她都知道給自己端一碗水給自己順氣。
而這麼簡單的事,他的兒孫沒一個人做過,可憐他風燭殘年、膝下卻無一人盡孝。還好上頭又把大外孫女還給他了,否則他還不知道要這麼過。
想到這兒,悲從心來,趙老爺子又抱著董芊芊大哭一場。
嚇得美婦人趕緊打電話讓醫生過來,老年人嘛!切忌大喜大悲。不過奇怪的是趙老爺子哭完這一場卻精神了不少,出門時甚至柺杖也不用扶了。
人老當益壯地直接把董芊芊連同捷達一起,帶回了趙公館,看得美婦人目瞪口呆直嚷嚷著:“趙家又起來了!”
搞得董芊芊額外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能起不來,才怪!就剛剛哭的那一會兒,她往杯子裡倒了不少靈泉水,就怕她得一個過失殺人的罪名。
龍馬精神的趙老爺子生怕下人慢待她,親自把她安排在老爺子的臥房隔壁,那裡離老爺子的書房離得很近,全是趙氏企業的機密檔案。
這讓美婦人有把董芊芊的重要性,抬高了一個臺階。晚上的歸家宴,趙老爺子也讓廚房整出了國宴級別的待遇。
看得只會做三明治夾生菜的捷達直呼開了眼,晚飯後董芊芊在書房隱晦地講出了,她是怎麼發現三舅舅趙雲榮的遺產經過。
沒錯!是遺產,剛剛老爺子之所以會哭得辣麼傷心,歸根結底還是從董芊芊這兒確認了趙雲榮是真的不在了。
對於三兒子的死,他其實早有預料,畢竟他要是還活著,不可能不找他要錢的!畢竟他只教會了兒子怎麼花錢,沒教過他怎麼去賺。
但他這些年不怎麼承認,就是希望這個傳言是假的,只要沒人當著他面講,老爺子就可以當他還活著,只是趙雲榮比較貪玩,一直不肯回家而已。
沒關係,反正他還沒死,他還等得起。只是董芊芊不顧及他的身體,硬生生戳破了這個假象。
導致這麼多年,趙老爺子的情緒有了突破口,大哭一場過後反而精神了不少。
煥然一新的趙老爺子重振旗鼓,準備趁著他現在狀態不錯,準備重新分家產。
當然不包括之前分給趙雲榮的那份,那些大部分是輕資產,這回要分的是老爺子來到香港立足之後所打拼的。
只要是他的,不管是孫子、孫女包括外孫女統統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