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噤聲，噤聲！”
瑤笙雪面前，一名雜役打扮的男子連忙把指頭放在嘴上，額頭急的流下了冷汗。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伸手在臉上一抹，原先的面貌竟是突兀一變，成了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形象。
這種轉變，可以說足以稱得上巧奪天工，毫無痕跡。
然而在做完這個動作後，他卻突然像洩了氣地皮球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個……屁用啊……”
他轉過頭，看著越來越少的雜役隊伍，還有那盞……該死的燈！
“錢……錢閣主，你這是……”
瑤笙雪皺眉看著眼前的中年漢子。
傳聞通天閣閣主錢宇雖然只有一品巔峰修為，但一身所學駁雜，三教九流的技藝樣樣精通，果然如此！
她之前還以為錢宇已經和他的通天閣一起灰飛煙滅，現在看來，這種狡猾的人物果然沒那麼容易死。
“唉，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啊！”
頂著一張農民臉的錢宇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狡兔三窟，他還以為混進雜役堆，扮作雜役就能躲過這次死劫。
他甚至連這張臉背後的“家人”都安排好了！
這就是一個本本分分的京城本地人身份，自小貧寒，家裡有老母，有妻兒，為了賺錢養家而進的通天閣。
誰能想到，這大乾皇帝還能拿出這種……莫名其妙的燈？
算來算去，這特麼不是把自己送天牢裡來了嗎！
他對騙過那盞燈可沒什麼把握，而且他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
“錢閣主，事已至此，你來尋我又有何用？”
短暫的驚訝後，瑤笙雪又恢復到了那副冰冷的面容。
“瑤仙子……你在這些人之中，德高望重……”
“我方才仔細看了一下，這些人都只是普通的東廠太監。”
“通天閣上之時，我就已經做過評估。”
“這些太監的武藝，大約在三品上下，並非太強。”
“雖然有那些神兵利器，但對方只有五人在此，我們並非毫無機會！”
錢宇的手，在身上一摸，卻是多出來一個白玉瓶子，對瑤笙雪小聲道：
“這瓶雲霄丸，可助我們激發氣血，衝破經脈之封。”
“我們人多，只需逃出這天牢即可！”
“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非瑤仙子開口不可！”
瑤笙雪皺著眉頭，看著這位通天閣閣主手上的瓶子。
進入天牢之時，當然會有例行搜身，甚至因為此事，那些武林人士還和東廠太監吵了幾句，最後只是換來一個大逼鬥。
能在這種情況下，拿出這瓶雲霄丸，可見這位通天閣閣主的本事。
只是……
瑤笙雪抬眼掃了一圈，又看了看那些正在被放行，對著東廠太監千恩萬謝的雜役們，突然眼神複雜地搖了搖頭。
“錢閣主，很抱歉，恕我無法如你所願。”
瑤笙雪輕聲道：“自從被關進來以後，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錢宇聽到瑤笙雪的回答，頓時一愣。
他本來以為瑤笙雪必定會答應，畢竟這位瑤仙子在武林之中威望頗高，而武林……和朝廷向來是不太對付的。
能有機會反抗，她居然拒絕了？！
“什……什麼問題？”
無錯書吧錢宇下意識開口發問。
瑤笙雪淡然道：“武林，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瑤……瑤仙子，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可是霽月仙宮的聖女，名門正派的天下行走！”
“武林若是不存在，霽月仙宮何存？”
“你可不能忘了師門賜予你的使命啊！如今如此多武林同僚被困，你只需振臂一呼，我們就有機會逃出天牢！”
“你現在來跟我說什麼……武林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錢宇眼睛瞪得溜圓，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的瑤笙雪。
自這位聖女出道以來，可謂是古道熱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種事情，她可一次都沒錯過！
說實話，霽月仙宮歷代聖女裡，這位瑤仙子的口碑可是最好的。
多少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就是得到這位聖女的青睞！
就算不能平步青雲，光是這位瑤仙子本身，就已經足夠！
這樣一個因為武林，而獲得如此大殊榮地位的人，居然懷疑武林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莫不是自封經脈，把人都給封傻了不成？！
錢宇的腦子快速轉動，絞盡腦汁地想要說服這位腦子好像不太對了的聖女。
然而就在他剛想要開口的時候，瑤笙雪卻是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的頭頂：“你聽。”
“聽……聽什麼？！”
錢宇迷茫地抬起頭，只見這位聖女的頭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個細小的透氣窗，灑落出一片暖陽的金色。
“聽……這經久不息的歡呼聲……”
瑤笙雪微微嘆了口氣。
錢宇一怔，隨即反應了過來，瑤笙雪說的到底是什麼。
窗戶外面，一陣雜亂中帶著點整齊的歡呼聲，已經響了足足三個時辰。
“大乾威武！皇帝陛下聖明！”
“大乾威武！皇帝陛下聖明！”
……
整個京都，都在不知疲倦地重複著這句話，久久不停歇。
雖然音量比起初始小了不少，但這句話，卻依然在京都各地不斷響起。
因為重複了太多次，再加上天牢離鬧市區頗遠，聲音傳到這裡已經不大，錢宇的耳朵，都已經自動遮蔽了這些呼喊。
瑤笙雪，說的就是這個？
錢宇想要說的話，瞬間卡殼。
瑤笙雪之所以要坐在這鐵窗下面……而不是去整個天牢都沒幾個的稻草堆，居然是因為這個？
為了聽這些民眾的吶喊？！
“從我記事開始，師尊都說，我們霽月仙宮的使命是拯救蒼生，維護天下正義。”
“一代又一代的師姐下山遊歷，找尋能夠穩定武林之人，避免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可是……可是從來都沒有人告訴我。”
“原來武林並不是必須存在的……”
“若是武林本身就不存在……又何來的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瑤笙雪迷惘地側耳，傾聽著窗外的吶喊：“你看，京都的江湖死了，這些百姓，卻在歡呼吶喊。”
“若我們這些名門正派，真的對這些百姓有利。”
“又怎會……如此？”
瑤笙雪的話，頓時讓錢宇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話來進行反駁。
然而下一刻，一道讓他渾身冰冷的聲音，突然在天牢門口響了起來。
“維護天下正義，又何須你們霽月仙宮？”
“一個不上臺面的江湖門派，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清楚，居然還想決定天下大勢？”
“武林，本就不必存在！”
斬釘截鐵的話語中，一個佝僂的身形，鬼魅般出現在了牢門外。
人蛇魏無弦陰惻惻地往牢裡看了一眼，目光放在了驚駭欲絕的錢宇身上。
“想不到……還漏了一條大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