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當年沒有那一吻。】
又是一年七月。
林麓大一下學期最後一門課考完,正式放假。
裴譯州已經步入社會在工作,沒有暑假一說,家裡沒人,她也就沒回去,留在學校繼續考駕照。
頂著烈日在暴曬的場地練車,不出三天就能曬得人中暑。裴譯州有過這樣的經歷,總擔心她會被曬傷,隔三差五就打電話問。
林麓每次都說還好,但明顯有兩次接電話時聲音無精打采的。
等她駕照終於拿到手,裴譯州藉此提議:“來我這裡玩兩天吧,請你吃大餐。”
他在公司附近租了個套一,搬進去時林麓還去看過,有模有樣地給他暖了灶。
“好啊!正好我也想來看看你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林麓高興答應。
裴譯州那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到下班時間,頭一次卡著點走人,想著去買點菜和妹妹愛吃的零食。
走出公司不遠,他就在公交站臺看到了林麓。
嘴角揚起,正要打招呼,裴譯州又發現林麓身後跟著下來一個高高的男生。
兩個人有說有笑,男生摸了下林麓的頭,被她含嗔帶笑地拍開。
然後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
裴譯州的嘴角回落,抿平,接著皺眉。
麓麓什麼時候談戀愛的?怎麼沒跟他說?
買完菜回到出租屋,林麓已經在樓下等著,看見他,眼睛亮亮地迎上去。
“買這麼多菜?哇,巧克力榛子雪糕。”她分擔一袋零食,舔著雪糕一起上樓。
裴譯州的餘光注視著她的表情變化,溫柔問:“有鑰匙怎麼不先上去?”
“有鑰匙也不能隨便進你房間啊,萬一亂糟糟的呢,萬一有女同事呢”
“沒有女同事。”他直接否認。
電梯到四樓,腳步聲在走廊裡發出迴音,他像往常關心妹妹生活一樣又問:“看你心情很好,最近在學校有發生什麼好事嗎?”
林麓:“考試很順利,駕照也到手了,當然開心啊。”
“沒別的了?”
“沒有吧?”林麓思考一下,把雪糕整層巧克力脆皮都吃掉,然後確切說,“沒有。”
裴譯州沒說什麼,側身開門時心緒複雜。
長大了,兄妹之間也不再無話不說。
這頓大餐之後,林麓只在他這兒待了一天就回家了。
套一,住已經成年的兩兄妹,畢竟不太好。
裴譯州卻懷疑她是想擺脫家長管控,好和男朋友自在逍遙,工作的時候還好,忙得沒空,等下班到家,就忍不住亂想,給她打去影片電話,皺著眉在影片裡檢查異常之處。
但並沒有在影片裡,在他們家裡,看見任何男性的蹤影。
八月下旬,大學陸續開校。
林麓提前三天就返校了,問起來,說是有社團活動——這很正常,裴譯州是過來人,知道學校裡總有各種各樣的活動比賽,學生為了避開返校高峰期,也多的是選擇提前回校的。
但總有一道聲音反駁著這些正常理由。
正巧那天下午有個外出的機會,裴譯州坐在工位上,破天荒主動申請外出協助,辦完事後,繞路去了林麓的學校。
學校很大,要在幾千人裡準確找到其中一個不容易,但關心的人總是不一樣的,他才走到籃球場旁邊,就一眼看見了林麓。
她正興奮地騎著腳踏車,在光影斑駁的林蔭道上飛快路過,風揚起她的長髮和裙襬,帶笑的臉龐青春漂亮,笑聲和車鈴聲一樣清脆悅耳。
可惜並排的腳踏車上有個刺眼的男生,同樣青春有活力,和上次在公交站臺看見的是同一個人。
他沒出聲叫住林麓,而是莫名其妙腳步一轉,遠遠跟著,看見他們進了室內羽毛球場。
透過大塊的玻璃窗,能看見他們打羽毛球打得很愉快,不過林麓技術不太好,撿球撿到冒汗,去了邊上喝水。
那個男生賣笑似的追上去,左哄右哄,最後在林麓額頭上親了一下。
裴譯州站在窗外,明明是烈日當空,他卻覺得心底發涼。
莽彷彿那個吻像一針毒藥,汙染了林麓,讓她藥石罔治了。
開校沒多久,是九月中秋。
林麓和裴譯州都放假回了家,一起張羅一頓團圓飯。
月餅第一天沒吃完,等到第二天當零食,雙黃蓮蓉的餡兒林麓最喜歡,裴譯州自己做了一份,餵給她咬一口,剛想問味道怎麼樣,突然有人打來電話。
林麓抓著手機回了房間去接,沒過幾分鐘就說要出門。
裴譯州都平靜點頭,可是晚飯時,她回家前專門發了條訊息,說想帶兩個同學回家吃飯。
不好意思的語氣,裴譯州一聽就能猜到怎麼回事,果不其然,進門的同學一個是丁梓潼,一個是那個男生。
對方進門,規規矩矩地叫了聲“哥”。
刺耳又難聽。
飯菜需要重新加熱,裴譯州沒有招待妹妹同學的心情,進了廚房。
外面歡聲笑語的,他拿碗筷時回頭瞥一眼,看見那個男的在給林麓剝橙子吃,一遞一接,眉眼彎彎。
他面無表情地轉回去,盯著鍋底跳動的火焰。
火開得大,鍋裡濺出來一滴帶油的湯,落在裴譯州手背上,燙得他心口一縮。
他恍然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這鍋湯,在煎熬著。
為什麼煎熬?他又轉頭去看著外面。
妹妹談戀愛很正常,帶著男朋友見家長也很正常,以後結婚生孩子也是正常事——在勸說的過程裡,他的心底不斷否認,不,不正常!
他才是要和林麓生活一輩子的人,中間怎麼能插進其他陌生人?她正常結婚生子,那他呢?
難道要他看著林麓嫁給別人,搬出這個家,一年到頭只能回來一兩次,而每次回來他都只能躲在廚房裡看著她和別的男人親暱嗎?
過去沒考慮過的事,現在光是想想,他就無法忍受。
於是正常和不正常互相拉扯,所以很煎熬。
他的想象力又給這些文字配了畫面,於是煎熬更甚。
就像這鍋湯,煎熬得邊緣發黃發焦。
“哥,湯都要煮幹了!”林麓進來,啪一下關掉火,想問問他發什麼呆呢。
看過去,卻發現裴譯州盯著她的眼神很奇怪。
“他是你男朋友?”他問。
林麓有點尷尬,腳尖蜷縮,在棉麻拖鞋裡鼓出一個包:“你看出來了啊?”
“你們戀愛多久了?打算一直談下去嗎?他看起來不怎麼樣。”詆譭的語氣還收斂著,不然這句話應該更刻薄。
“還,還好吧,”和哥哥躲在廚房討論外面的男朋友,尷尬加尷尬,“我也沒想能談多久,反正還能談就繼續談。”
“那你帶回家?要是分手了帶下一個回來,不尷尬?”
“……今天只是巧合。”
“你很喜歡他?”
“……”林麓不想回答了,覺得他問題一個接一個,跟逼迫似的。
裴譯州自言自語:“看起來也沒有多喜歡。那為什麼和他在一起?”
林麓洩氣:“哥,又不是非得超級無敵喜歡才能在一起,當時喜歡上就談了,感情能培養的嘛,和誰談不是談……”
“那為什麼不看看我?”裴譯州脫口而出這句話,說完後看見林麓驚訝茫然的反應,又緊緊閉上嘴。
廚房裡有一陣沒聲音,只剩安靜和沉默。
過了會兒,林麓倒吸口氣,低頭把火開啟,拿碗筷拿湯盆,製造出一些正常的噪音,似乎要把剛才那句不正常的話當做嘴瓢給壓下去。
她當做沒聽見的行為讓裴譯州本來止住的想法又不甘心地冒出來。
重新點燃的火炙烤得空氣都扭曲幾分。
林麓拿好碗筷就要出去,推門時卻被橫過來的手一把抓住。
“麓麓,吃完飯就讓他走吧,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林麓掙扎幾下,卻掙不來,整個人都被裴譯州的身影覆蓋住。
她心驚肉跳地發現,哥哥其實也是個具有侵略性的成年男人。
“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你鬆開,我們出去吃,我……”
“不如讓他現在就走吧。或許我忍不到看他在我們家吃完飯了。這是我們的家,麓麓,我不喜歡看見外人進來。”
“你……”
“出去勸他走好不好?”裴譯州慢慢鬆開她的手腕,語氣逐漸冷靜,還帶著商量,“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麼呢?談他們如何轉變關係,繼續維持這個家,不允許其他人介入的家。
能在林麓身邊的人只能有他,不管是以哥哥的身份,還是以男人的身份。
而他現在不想只做哥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