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著謝明月的後頸,將她拎起來,手掌覆蓋到她平坦的腹部,語氣陰冷。
藏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這些天一定很辛苦吧?”
隨即,他將謝明月狠狠將床上一摔,一腳踹開房門,吼道:“叫阿福過來!”
謝明月驚恐地看著他,縮在牆角,還在忍不住爭取:“我只是不小心著涼,吃壞肚子了,你不用管我,睡一夜就好了。”
“你以為我還會任由你哄騙?”
謝傅軒一把掐住她,拇指狠狠地碾過她的唇瓣,眼中愛恨交織,最終混為一片瘋狂。
“沒關係,懷了他的孩子就墮掉,以後你完完全全屬於我。”
阿福來了,看著屋內的一片狼藉,他面不改色,只是聽從謝傅軒的吩咐,上前隔著手帕替謝明月把了脈。
“將軍,小姐確實有孕了,如今胎像略有不穩,若要此時墮了,極有可能危及性命。”
謝傅軒陰沉著臉,揮手讓他出去。
看著痛哭不止的謝明月,他將她抱在自己腿上來,輕嘆一聲:“你的運氣還真好,不是嗎?那我就再容忍這雜種在你體內多活兩個月。”
說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冷冷地笑了兩聲,一把將床邊的燭臺拿著擲到了紗帳上。
火舌頃刻間猛地上竄,照亮了謝明月蒼白的臉。謝傅軒抱著她,任由身後火光沖天,大步走出院外。
“你要幹什麼?”見他停在火光之處,謝明月看著了一波波的熱浪,心生恐懼。
謝傅軒靜靜看著她,低頭與她的額頭抵在一處,輕聲誘哄:“昭昭,我們一起死在這裡好不好?讓我們倆一起幹乾淨淨地走。”
他真的是瘋了,謝明月瞪大眼睛。
“我還不想死!”
可謝傅軒恍若未聞一般,將她緊緊桎梏在懷中,看著那搖曳的火焰出了神一般,竟又轉身向著火場走去。
謝明月歇腳的那間寢室已經完全被大火吞噬,此時濃密的黑煙一層層朝他們撲來,她被嗆得忍不住咳嗽起來。
“放開我。”
謝明月捂住口鼻,淚流不止地看向謝傅軒,他的面孔籠罩在黑煙中,看不清神色,只有沒有血色的唇在一張一合。
“一起死吧,昭昭。”
謝傅軒吸了一口濃煙,劇烈地咳嗆著,隨後將謝明月鬆開手。
周圍濃煙滾滾,早已看不清方向。謝明月想逃,可空氣稀薄如金,令她往前走了兩步就忍不住跌倒在地。
身後熱浪燎原,謝傅軒看著她,病態地笑道。
“這樣你的孩子一定會流掉。”
他竟然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流產。
謝明月絕望地捂住口鼻,努力在黑煙中辨別著方向。
就在她匍匐前進之時,身後那隻魔鬼的手又將她一把抓住。
謝傅軒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果然還是捨不得。”
說完,他便拽著謝明月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不多時,濃煙變得稀薄,他們走出了火場。
“來人,備馬。”
謝傅軒胡亂地繫好自己的衣袍,往胸中放入一把匕首,隨後帶著謝明月騎上了下人牽來的馬。
他一邊不住地咳嗽著,一邊隨手抹掉自己嘴角溢位的鮮血,將奄奄一息的謝明月放在馬背上,朝著黑暗中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謝明月看著一旁黑黢黢的樹林,空中下起了小雨,他們在往深山處走,她忍不住顫抖著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謝傅軒低頭看了她一眼,溫柔笑道:“去一個他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寇海。”
他笑著說了個名字。謝明月的眸中掀起驚濤駭浪。
“那是寇人的地盤,你這是……”
“叛國。”
“你想說這個是嗎?”
謝傅軒陰柔地笑了笑,突然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身體上縱橫的傷口傷痕。
“看看這些年來,我付出了什麼,到頭來卻如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回京中,既然如此,我何必還要忠心?”
他雲淡風輕地笑著,是那些痛苦難熬的歲月,冰寒刺骨的風霜,將他本就不甚乾淨的靈魂又一寸寸拖入深淵。
謝傅軒低頭貼了一下謝明月的額頭,冰涼的雨水一點點落在她的頭頂,可觸及之處卻越來越滾燙。
謝明月發起了高燒,雨越來越大,山中漆黑一片,腳下的馬已經不肯向前,謝傅軒乾脆棄了馬,徒手將謝明月抱在懷中,朝前方一步步走去。
謝明月在一片高熱中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只感覺到冰涼的雨落在她身上,令她彷彿身處冰與火的地獄。
“大哥,”她用最後一絲力氣抓住謝傅軒的衣袖,顫抖著嗓音喊出聲,“放過我,求你了。”
這聲大哥似乎觸動到了謝傅軒的心,他終於將謝明月抱著,來到一處濃密的樹冠下暫且躲雨。
“昭昭,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謝明月迷糊間聽到他的聲音,她譏諷地翹起唇角。
這種畸形的愛她才不要。
苟子涵先前的猜測果然沒錯,謝傅軒暗中服用的藥物似乎有控制情緒的效果,也許十年的戍邊生活早已令他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魔鬼,只是他的偽裝實在是太高超了。
她頂著腦中的混沌,眯著眼暗暗觀察謝傅軒,帶著她這麼大一個活人走了這麼久,又是在淋雨的山中,謝傅軒本來身體就不好,此時他白皙的臉上顯出病態的潮紅,不住的咳嗽著,鮮血越來越多。
謝明月的目光落在他鬆垮的衣襟上,她還記得剛才上馬前,謝傅軒在那兒塞了一柄匕首,如果她能拿到那柄匕首,也許能拖延一些時間,讓戚縉山找到他們。
她動了這個念頭,於是故意趁著高燒難受往謝傅軒的胸口蹭,為了減輕他的疑慮,她還忍不住像夢一般唸叨著他的名字。
謝傅軒果然被她騙過了,他一邊咳血,一邊用手帕隔著自己與她,將她抱在懷中,輕聲喊著她的名字,說著他們逃出生天之後要做的事。
光聽他的聲音,真的很難以想象,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的君子,卻對著自己有多年兄弟情的妹妹做出了這樣的事。
雨聲漸漸停了,林子裡安靜得如墳場一般,周圍起了一層薄霧。
謝傅軒探了探謝明月的額頭,笑了。
“好像沒事了,我的昭昭果然很懂事。”
他將謝明月放在身側,率先起身後抱著她,將她慢慢扶起來,隨後彎腰準備將她打橫抱起。
那一瞬間,謝傅軒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陣鮮血從他的喉中噴射出來,濺在地上,與黑暗融為一體。
空中倏然傳來銳氣破空之聲,謝傅軒猛地抬起頭,下意識就用自己的背擋住了謝明月。
那一瞬間,謝明月撲到他懷中,從他衣襟下奪到了那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