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散去,新的一天來臨。
清源街。
安知命就住這條街。
他師父給他留下的那屁大點的商鋪就在這條街的七十二號。
作為一條舊曆時期的網紅街,清源街在新曆時期已經冷淡了許多。
平日裡都是些住在附近的大爺大媽在街上逛,冷冷清清,說不上熱鬧。
但是今天,清源街上有點熱鬧。
一大早,一群老頭老太太、叔叔大嬸擠在安知命商鋪門前,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
賣包子的王姨:“不是,你們可別瞎說啊!誰說小安昨晚帶女人回來了?!他前幾天還答應跟我女兒處物件噠!”
做裁縫的楊嬸:“哎呦王姐我跟你說,我們老陳昨晚親眼看見的,那女的長得可漂亮了!”
修車的李叔:“嗨,你瞅瞅你們一個個的,人家知命老大不小了,帶個女人回來怎麼了?”
開車的王哥:“我就說這小子閒不住吧!看吧、看吧!不行,我今天不去拉貨了,必須看看能讓這小子看上的到底啥姿色!”
打車的路人:“不是、這一個個都聚在這幹嘛呢?有熱鬧?那我也湊過來看看!”
對門便利店:“今天小板凳打折!店內空調已開!部分商品買一送一!”
商鋪內二樓。
剛剛睡醒的安知命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
聽著窗外街道上傳來的議論聲,安知命皺眉自語道:“誰說人生沒有那麼多看客?誰說的?”
“這些街坊們啊......”
搖了搖頭,安知命說:“算了,今天情況特殊,晚起一會兒,等大家都散了再出門。”
一會兒過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
原本聚在安知命家門外的眾人們確實有不少都散去了。
但那幾個“骨幹”並沒有走,而且因為這些吃瓜的骨幹還在,又不斷圍過來一些新人。
議論聲還是那樣的議論聲,只不過發出議論的人換了一茬。
眼看著再不起床,到學校又要十二點了,安知命終於極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
坐在床邊,他一臉無可奈何的敲了敲左手手指,自語道:“我說街坊們啊,我是真不想控你們的命......”
“過自已的人生不好麼?非要讓別人操控一下子才開心?”
做完這些,他起身去洗漱。
門外。
賣包子的王姨:“哎呦這會我們家那店裡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我得回去幫忙!”
做裁縫的楊嬸:“老陳給我打電話了,我也得回去!”
修車的李叔:“剛剛才吃過飯怎麼感覺又餓了?去嚐嚐王妹的包子......”
開車的王哥:“送貨送貨!”
打車的路人:“沒意思,沒意思,我居然跟著這群人在這浪費生命,沒意思!”
對門便利店:“今天送雞蛋!來晚了就沒了!”
譁!
頓時,原本還圍在安知命店門前的大爺大媽紛紛轉頭向著便利店衝過去,生怕去的晚了!
等安知命洗漱完,他家門口外也恢復了清靜。
商鋪一樓。
貨架子分列在店鋪兩側,擺滿了各式栩栩如生的巴掌大小的娃娃。
各種娃娃材質不一,有泥塑,有石雕,有塑膠,也有針線......
店鋪正中間是一張正對店門的落地書桌。
書桌前、書桌後牆角放著一盞盞跳躍著火苗的杯型蠟燭,書桌上單獨放著幾樣東西,有兩個血紅色、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彷彿是玻璃一樣的娃娃,左邊一個娃娃身前刻著“天刀”,身後刻著一個“陸”字,右邊一個娃娃身前刻著“鬼劍”,身後刻著一個李字。
除了這兩個娃娃,書桌上還放著安知命經常用的烏龜殼,一支鋼筆,一沓仿古文牒,一堆竹簡,以及他出門都要隨身的白布袋。
書桌後的牆壁上,空空如也。
這間商鋪、商鋪裡的東西包括那些娃娃,都是師父留給安知命的遺物。
看著眼前的靈娃店,此時安知命跪在書桌前,向著那空空如也的牆壁磕頭,一邊磕一邊說:“師父,今天徒弟想你了,就給你磕兩個。”
“反正咱靈門不講那些繁文縟節,你收的這個徒弟也懶,你就別指望我天天給你磕了。”
“就什麼時候想你了,什麼時候給你磕兩個就行了。”
說完,安知命起身,噹啷!
一雙白皙柔嫩的手向安知命遞過來一把鎖鏈,昨晚在這一樓地板上睡了一夜的黑夜小姐此刻容光煥發,一臉紅光,她跪坐在在地,雙手舉著鎖鏈向安知命深深一鞠躬,“主人早!”
安知命:“......”
黑夜雙手託著鎖鏈舉到安知命面前,“請主人指示!”
抽了抽鼻子,安知命問:“你做飯了?”
黑夜一聽,收起鎖鏈起身小跑從一樓的廚房端出餐盤,上邊是幾樣熱氣騰騰的早餐,“主人請用餐!”
放下餐盤,黑夜還是跪坐在安知命旁邊,低頭,雙手託著鎖鏈奉上。
這櫻島女孩,她好會啊!
安知命瞥了黑夜一眼,說:“黑夜小姐,如果你真的想在我眼裡有價值,那麼應該在你可以、別人不可以的地方努力,而不是做這些是個女孩都能做的事。”
黑夜笑道:“不耽誤的主人!在外,我可以是武者鬼王大黑夜,在內,我可以是主人的女僕小黑夜!”
安知命:“你們櫻島女孩都這樣麼?都這麼會?”
無錯書吧黑夜笑著抬頭,衝安知命眨了眨眼,說:“其他櫻島女孩的命運,應該不如我這般。”
沒再搭理這櫻島的鬼王,安知命拿起筷子吃早飯。
別說,這鬼王小姐的手藝還挺不錯。
吃完飯,安知命挎上自已的白布袋,坐上輪椅,準備去上學。
黑夜非常懂事的為安知命推輪椅。
商鋪大門開啟,陽光落在安知命身上,稍微一眯眼,安知命指著前邊馬路邊說先去那邊停一下。
黑夜照做。
到了路邊,安知命站起身,看著天空,右手手指微動。
這個時間大約持續了半分鐘,安知命對著天空懶洋洋問道:“老天奶,今天要打雷啊?有本事你劈死我啊?”
“你劈不死我你打個什麼雷?”
“廢、物、一、個。”
雖然有些奇怪安知命為什麼對著天空自言自語,但黑夜就默默站在他身後不做聲。
這時,安知命對她說道:“東面第一排貨架下邊的櫃子裡,有個喇叭,給我拿過來。”
黑夜照做,將喇叭拿過來遞給安知命。
安知命舉著那喇叭,對著天上——
喇叭裡一點聲音都沒有。
同一時間,武勤局。
剛剛和上級開完視訊會議的曹明建忽然一愣,轉頭向著清源街方向看過去。
他皺眉嘟囔道:“他罵誰呢這是?還罵得這麼髒?”
“老天奶?這是哪一號人物?”
“我天,過分了、過分了啊,你這都跨了幾輩了?”
“不是,你怎麼連人家重孫子輩都不放過?”
......
安知命罵天的言語一般人聽不到,只有開了第六感的人才能聽到。
......
站在馬路邊,沖天舉著喇叭,安知命這個動作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才結束。
這期間,除了黑夜對他的行為表現出一絲好奇之外,清源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就好像完全看不到安知命似的。
罵天結束,安知命坐上輪椅,衝黑夜淡聲說道:“走,上學去。”
聽得出來,今天安同學心情不是很美麗。
黑夜扶正自已脖子上的拷件,把鐵鏈另一頭卡在輪椅上,推著輪椅向前。
出了清源街,情況立刻就發生了變化。
一個剛從超市出來要回家買菜做飯的阿姨看到黑夜脖子上的鎖鏈,再看坐在輪椅上的安知命,皺眉嘟囔道:“現在的年輕人啊......”
“真是越來越會玩了!”
“真是、真是......”
黑夜人長得本來就漂亮,脖子上纏鎖鏈的造型更是拉風,以至於這一路上走過來,安知命差點就成了網紅。
甚至有個胖子大步追上來,滿臉諂笑地向安知命問:“哥們,咋培養的啊?你開課吧,多少錢我都買!”
對於這種安知命左手手指輕動幾下,對方便非常識趣的自行離開了。
偶爾也會有例外。
那樣就會出現梁城的“意外死亡”事件。
比如現在。
迎面走過來一個男人,那男人不過是往安知命身上瞥了一眼,與推著輪椅的黑夜擦肩而過,走出不過百米——
咚!
天上落下一塊板磚,來勢兇猛,剛好砸在那人頭上。
當場倒地,血流如注。
半邊腦袋破裂,甚至能看到露出來的顱骨,顯然是活不成了。
見此,推著輪椅的黑夜護身一顫。
一個櫻島的鬼王武者,對死人這種事不應該有這麼大反應。
而她之所以這樣,是因為......
安知命坐在輪椅上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輕聲說:“不好意思黑夜小姐,殺了一個你的同事。”
“板磚都能砸死,即便不是近戰系武者,你們這同事身體素質也太差了。”
黑夜的雙手在顫抖,“為、為什麼不、不殺我?我、我想要殺你,而他、他只是看了你一眼,並沒有動手......”
“非要等他動手麼?”
“其實啊,我對想不想殺我這件事並不怎麼看重,反正你們都成不了。”
想到之前安知命罵天的行為,黑夜一臉“我信了你”的表情。
安知命笑了笑,他雲淡風輕、就如同在說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一樣:“我一眼就能看到一個人的過去,現在,未來。”
“所以我清楚知道,哪些人的命值得,哪些人的命不值得。”
“我殺人,只對人,不對事。”
“你能在我手裡活下來,你應該感謝未來的你,而不是現在的我。”
“換句話說,是你的命運救了你,不是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