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斯嶼看著她上了蘇欽允的車,動作毫不猶豫,車尾很快在眼前變成一個黑點,直至完全消失視線。
她居然同蘇欽允認識,關係應該還不淺的程度,什麼關係?
長晚輩,親戚?
“把我放到前面的路口就行,謝謝您蘇醫生,又麻煩您了。”相比衣著閒適的蘇醫生,許泥自覺穿得有些過於隆重,花裡胡哨,臉色不自然泛起星點熱意,拘謹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直到在第一個紅燈路口停下,“這麼晚還要去別的地方嗎?”淡淡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方才目不斜視專心開車的人,回頭看向她,目光平靜。
掩在暗色裡,眸底幽深,漆黑,很難查,本人尚且無知無覺呢。
有些困惑地盯著她瞧。
不想挪開眼。
許泥卻在想。
他怎麼會有此一問呢?
忙搖頭,“不,我回家。”
“我會經過梧中區,順路送你。”
所以蘇醫生本來打算直接送她回家,可他怎麼知道自已住哪兒?
想起來了,因為原因特殊,她給醫院填過一份家庭資訊收集表。
上面寫了她家大概的住址,他作為醫院核心人員,知道也不奇怪?
其實非也,屬於個人的隱私資訊醫院採集了是不會透露給個人的。
許泥想推拒,張了張口最終沒說什麼。
對於蘇醫生,許是因為職業濾鏡,許是因為長者的威嚴端肅,許是因為他是奶奶的主治醫生之一......
是的,是之一。
厲先生請了蘇醫生,蘇醫生又請了自已的老師,醫學界當最具權威的該領域泰斗,全權接手外婆的手術。
外婆前些日子已被送到京市進行術前檢查與準備,蘇醫生明天也會前往京市,作為李老助手輔助這次手術。
許泥覺得道一千遍謝都不足以表達自已的滿腔感激之情。
她們家都是“平頭小百姓”,如果不是他們的話,這樣的待遇,許泥從前完全不敢想象是能落到她們身上的,這份感恩,既對厲先生,也對蘇醫生。
被瞧得心裡毛毛的許泥不再說話,轉過身去,直視前方。
哦,她輕聲說了句,“謝謝。”
到了家,稀裡糊塗同蘇醫生交換了聯絡方式,之前是沒有的。
厲先生包辦了一切。
讓她不用操心任何事。
只專心學習就行。
第二天把東西收拾好還給了歌月,又在歌月家裡玩了一會,出門沒走多久,許泥就被厲闌庭接去翠瑟灣。
厲先生命人為她收拾了一整層樓作為房間,說高考前她都會住在這兒,便於接受老師們的魔鬼Nv1“特訓”。
學校那邊,他幫她請了假,在考試前的最後一週內返校就行。
許泥有點頭大。
但無疑是開心的?
全天候一線專業七人團隊只為她一個人服務,生活上也有人照顧。
再者厲先生言辭雖溫柔,態度卻隱隱強勢,直言不希望她去學校,在緊要關頭裡為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分心。
讓自已和歌月打了最後一通電話後便收走她的老年機,這下可謂與外界的聯絡徹底得切除,但他也人性化給她留了一部能和他隨時聯絡的智慧機。
耳根子脾性皆軟又挖空心思想要好好學的許泥對此沒有意見。
厲先生這麼做也是為了她好。
他的良苦用心,自已該理解,是以一點反抗排斥的表現都沒有。
厲闌庭本來還擔心自已操之過急,沒收斂住對於事事物物的掌控欲。
擔心小傢伙會不開心。
然而並沒有。
一點也沒有。
她乖順又信任他,像一隻放心對他袒露肚皮的小貓。
惹的他又是一陣心軟。
忍住做些什麼的衝動。
轉身離開。
這段時間他也不是例外。
任何構成打擾她的因素都要被排除。
許泥覺得自已有點無恥,內心更多的居然是竊喜和享受現狀的情緒,這種,只需要操心學習的米蟲生活。
許泥的童年——
出生起身邊便只有外婆和媽媽,父親這個角色貫徹始終地缺位。
有記憶起媽媽就在外面奔波,稍大一點,許泥上小學時,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務工,大概年底會回來一次,隨著年齡漸長,媽媽年底也不怎麼回來。
媽媽離開家,外婆續過接力棒成了在外面奔波的那個,媽媽並不會每個月都寄錢回來,外婆打零工賺的錢除了補貼家用,她擔心女兒在外面過得不好,時不時也要寄出去一部分。
許泥五歲時上手家務,打掃衛生洗衣做飯是基礎,人還不夠灶臺高,踩在椅子上炒菜,拿著比自已大了好多的菜刀切菜手劃傷過很多次,血流不止,小手更是時常燙出各樣式的水泡,寒冬臘月時洗衣服手還不免生瘡流膿。
外婆當然心疼。
可不到萬不得已,
她不會插手幫太多忙。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說她在外面零工散工做得抽不開身回來,她得趁自已還能動多動。
給泥泥攢學費生活費。
老人家自知身體不好,年事也高,生怕哪天撒手人寰,首先是女兒不會照顧孩子,再者是不願,從女兒將對許泥生父的怨恨悉數轉嫁到許泥身上,不順心便動輒打罵,老人家有理由擔心自已要是去了,女兒一個心狠不管許泥,更甚拋棄了許泥,外孫女這麼小的年紀可怎麼成活?
外婆希望小外孫女能儘快地學會生存的技能和本領,適應社會。
老人家只能忍著淚放手。
小泥泥懂事到叫人窩心。
看見外婆哭了,總會連忙把眼淚憋回去,跑過來抱住外婆說自已一點也不疼的,明明是因為媽媽不在家不會罵她煩才敢疼得小哭一下,後面又隱約念及外婆會擔心,也不是不哭,是及時打住,把眼淚硬生生憋回去。
要麼找個地,讓眼睛默默流汗。
保管一點聲不出。
這個不算哭。
許泥自欺欺人心理暗示。
她最會安慰自已了。
後面許泥大了些自已去接散活補貼家用,還給外婆賺醫藥費,幸好許泥媽媽這些年同樣寄了不少錢回來,病拖拖拉拉地治著,吊著一口氣,泥泥沒長大成人前老人家說什麼都不敢倒下,不然不會近幾年才發作到住院。
這麼些天來。
許泥過得竟很安心。
一直不覺得自已缺少父愛的人產生一種錯覺,厲闌庭是為她各種操心的老父親,他上班賺錢供她衣食無憂。
兩週來,大部分時間。
許泥安心學習。
厲闌庭在家辦公時,會在早晚飯過問一下她的學習近況。
出門時,出門就不會來打擾她了,再回家又恢復這樣。
兩人相安無事,處於一個屋簷下度過了互不干擾的平淡兩週。
可在返校前一天的晚上。
一些小意外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