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浩見於潔站在門口,明顯一副等人的樣子,便快步走上前問道:
“於潔,你在等陳宇嗎?”
這句話讓於潔的心不由得一沉。
看樣子連冉浩也對陳宇的去向一無所知。
於潔把自已這幾天的疑慮告訴了他,提到陳宇的床鋪彷彿無人觸碰過的情形。
冉浩聽完,頓時面露詫異:
“說起來,最近我好像真的有些日子沒見到陳宇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頭都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於是,他們匆匆在餐廳隨便吃了點晚餐後,決定一同去陳宇的宿舍一探究竟。
黃小玉陪著於潔在6號樓門口等待,而冉浩則獨自上樓去詢問情況。
樓道里的燈光昏暗,空氣裡透出一絲冷清,似乎預示著什麼不好的訊息。
過了片刻,冉浩的身影出現在樓門口,但他的臉色蒼白而凝重。
於潔急切地迎上前,正要開口,冉浩卻緩緩說道:
“陳宇家……出事了。”
於潔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出什麼事了?”
冉浩沉痛地說:
“陳宇三天前就回家去了。”
“好像是他姐姐不在了……”
“啊!陳宇還有個姐姐?”
“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於潔驚訝地說。
“具體是什麼情況?他們說了嗎?”
“陳宇是怎麼收到這個訊息的?”
冉浩搖搖頭:
“他父親託人帶話來的。”
“上高中的時候,我只聽陳宇曾提起,他幾乎是被他姐姐帶大的。
“想來姐弟之間自然感情甚篤。”
“好端端的,他姐姐怎就出事了呢?”
三人皆唏噓慨嘆!內心亦是沉重萬分。
於潔的心底泛起絲絲難過。
陳宇的姐姐估摸二十歲出頭。
怎麼會遭此劫難?
她是身患疾病?
還是遭遇了什麼意外?
當晚,於潔在床上輾轉難眠,遲遲無法入睡。
次日用過午餐,從餐廳出來後,於潔徑直奔向學校的郵政局。
高中時期,她曾幫班主任登記過學生的戶籍資訊,自然知曉陳宇家的詳細地址。
她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填寫好陳宇家的地址,將三百元小心翼翼地裝進信封,封好口,辦理了加急,投進了郵箱。
此後幾天,於潔幾乎都是在焦急的等待中度過的。
直至 1987 年元月 3 日,陳宇方才返回學院。
那天中午用過午餐,於潔返回宿舍途經陳宇宿舍的視窗時,瞧見陳宇的床鋪依舊毫無被動過的跡象。
於潔的內心不免有些失落。
她難以想象陳宇在回家的這半個月時光裡是如何度過的。
用過晚餐後,於潔再次路過陳宇宿舍的視窗,有人在裡面輕敲窗欞。
於潔回頭,只見是陳宇的舍友,他推開窗戶對於潔說道:
“麻煩你來一下我們宿舍,我去樓門口接你!”
於潔揣測應是陳宇回來了。
於潔轉身回到 6 號樓宿舍門口,便看到那位舍友已然等候在那裡。
於潔到宿管處做好入門登記,而後跟著那位舍友一同走進陳宇的宿舍。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男生宿舍。
六位男生的床鋪上一片雜亂,窗前的桌面上亦是凌亂不堪。
陳宇的吉他懸掛在他與門口床鋪之間的牆壁上。
宿舍裡除了陳宇和這位舍友,再無他人。
這位舍友領著於潔進了宿舍之後便離開了。
宿舍裡僅剩下陳宇和於潔。
於潔走過去坐在陳宇對面的床沿上。
隔著窗前的桌子,於潔看到陳宇仍舊身著西服外套,裡面是藏藍色的毛衣。
陳宇的氣色極差,面容憔悴,下巴處甚至冒出了胡茬,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
兩人沉默許久,於潔不知該從何開口。
陳宇從他床上的挎包裡掏出一個信封。
於潔看到正是自已寄過去的那個信封。
陳宇聲音沙啞且低沉地說道:
“謝謝你,於潔!”
“這個你拿回去吧!”
說完,他起身走到於潔身旁,把信封塞進了於潔的手中。
於潔明白,陳宇既然把錢退回給她,就不會收下的。
她只好默默地把信封接住,裝進了口袋裡。
陳宇一直默默無言,於潔也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陪伴在他身邊。
看到窗外林蔭道旁的路燈次第亮起,於潔心中湧起一絲安慰他的念頭。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她輕輕地說道,試圖給他一些空間和緩解。
陳宇點了點頭,起身拿起床上的羽絨服披在肩上,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省城的元月,夜風雖有一絲涼意,但還不算刺骨。
他們沿著林蔭小道向後面的操場走去,一前一後,腳步輕緩。
一路上,陳宇依舊沉默,於潔也不再多言,兩人只是靜靜地走著,似乎讓這份靜默成為一種無聲的陪伴。
操場上,夜幕漸深,周圍的燈光朦朧,兩人緩緩繞著操場走道,默默地走了兩圈多。
終於,陳宇輕聲問道:
“你冷不冷?回吧。”
於潔搖了搖頭,輕聲回答:
“不冷。”
陳宇聽了,知道於潔是想多陪陪他。
他沒有再說什麼,沿著來時的小道,慢慢向宿舍樓走去。
走到男生宿舍樓門口,陳宇沒有停下腳步。
他徑直陪著於潔來到女生宿舍樓前。
他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於潔。
沉默片刻後,他輕輕地說道:
“進去吧。”
“今晚謝謝你!”
於潔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句
“好。”
看著陳宇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於潔才轉身走進宿舍樓。
而那夜微涼的空氣中,似乎夾雜著兩人間未曾言說的默契與關切。
回到自已的房間,室友們都在複習功課,宿舍靜悄悄的。
於潔坐在床邊,掏出剛才塞進口袋的信封,怔怔地看著。
她輕輕地撫摸著信封的邊緣,感到那薄薄的紙似乎承載了太多的情感——陳宇對她的感謝,應該還有拒絕。
她緩緩將信封放在枕邊,內心浮起了滿滿的無奈與惆悵。
她知道,陳宇的心境遠比表面上沉重得多。
那個沉默的背影中,隱藏著太多未曾說出口的痛苦。
可是她能做什麼呢?
即便她再關心,再想幫他,但在那種深沉的傷痛面前,她的關心也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