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的我們不得不承認,青春是一本太過倉促的書,我們一讀再讀,試圖從中找尋當初的那道倩影,又或許在找曾經那個年少卻又充斥熱血的自我。
李循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早已不似十年前那般稚嫩,摸著剛剛剃掉鬍鬚的下巴,又整理了下頭髮,他卻忽的與自己的眼神對上,無神又空洞。
他努力瞪大了下眼睛,才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有精神。
可惜的是,他還是沒學會如何綁領帶。
若是李澤之還在世,一定會教他如何系領帶,可惜,他長大的太晚了。
看著自己一身筆挺的西裝,他抿了抿嘴角,試圖自己將領帶繫上,宛若當初小學的時候系紅領巾一樣。
“李循,你小子怎麼還沒好啊!等下新娘都等急了!”
吳基尼粗暴地推開了房門,對著李循吼道。
他昨天明明說鄭美清在待產期抽不開身,今天叫他來當伴郎卻還是來了。
李循回頭尷尬地笑了兩聲:“我不會系領帶啊。”
結婚這種大事,總得要一套體面的西裝,一條領帶總是必不可少的。
他是如此認為的,新娘都穿著一襲如同仙女般的婚紗了,新郎怎麼能落入下風呢?
“你特麼為了這比點小事兒!?我來!”
吳基尼上下其手,氣勢是足的,就是手藝不行,好幾次差點沒給李循勒死。
最後系完了,卻也奇形怪狀。
“你確定這是領帶的正確系法?”李循眼角抽了抽。
“嗯!”
吳基尼雙手抱胸滿意地點頭:“今天的你這麼帥,就算沒有領帶,她還是會嫁給你的。”
“呵呵……”
李循輕笑兩聲,覺得自己的這個好哥們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對了,你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沒?”
吳基尼點了點頭:“吳大妞!好聽吧?”
“額……你要是這麼取,且不說鄭美清會刀了你,就算是孩子以後也會恨你的。”
“哈哈哈,騙你的,其實孩子叫吳悠悠。”
“嗯,那還可以。”
李循仍舊在擺弄著他的領帶。
“好了沒有啊,婚車全部到齊了,該去新娘家了!”
洛錢滔也走了進來,今天他穿了一身很鮮豔的藍色西裝,看上去跟藍色妖姬一樣。
“媽的,一個破領帶,我來系!”
結果不出所料,這傢伙也跟吳基尼差不多,都是半斤八兩的貨。
“你們幾個大老爺們怎麼怎麼那麼慢啊!”
曾苗穿著一襲喜慶的紅色旗袍,兩側開了大叉,露出裡面白嫩修長的大腿。
“不就是個領帶嗎,我來!”
她是個糙女子,也不會系領帶。
“我來吧。”
終於,一直在門口聽著的白依然走了進來。
她還是那麼美。
一襲直到腳踝的乳白色修身長裙,窈窕的身材被襯托的完美無暇。
臉上化了些許淡妝,卻仍舊掩不住眼眶處的紅潤。
走到李循的面前,她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只是埋頭給李循繫著領帶。
房間的內的幾人都莫名地默契保持沉默。
或是覺得有些尷尬,李循問:“不是說你早就去美麗國了嗎,怎麼今天有空回來?”
“我想看看你穿西裝的模樣。”
白依然說:“即便能讓你為她穿西裝的人不是我。”
“額。突然有點熱啊,我先出去透透風!”
吳基尼率先跑路。
洛錢滔和曾苗也用了拙劣的理由溜了。
畢竟這麼壓抑的場合,他們可待不下去。
“美國能喝到阿薩姆嗎?”李循問。
“喝不到。”白依然說。
“哎,你為啥那麼喜歡喝阿薩姆啊,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理解,我記得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阿薩姆是沒有再來一瓶的,它的瓶蓋之後永遠只有謝謝惠顧。”
“喜歡的東西是不會膩的。”
說話間,李循的領帶已經被繫好了,工整平滑,比剛才幾個傢伙弄的好多了。
看著鏡中的自己,李循點了點頭,朝著白依然說:“走吧,大家都在等著我們呢。”
白依然後退了半步:“不,大家是在等你。”
李循或是覺察到了什麼,笑了笑,終歸是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大門,沒有一絲的留戀。
剛才跟白依然獨處的幾分鐘,已然是對她最大的寬恕了。
人這一生終歸是太短,能愛上的人也太少。
李循的心很小,只能裝得下一個人。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白依然的心中彷彿缺失了一塊,刺痛的讓人覺得自習。
她本以為遠去他國,時間就會沖淡一切,包括她對他的愛。
可是到現在她才發現,生活中彷彿處處有他的身影。
在父親公司即將倒閉時那不知名人士捐出的七百八十萬。
還是險些被車禍帶走時突然出現的高挑黑影。
又或是每次宿醉時醒來床頭邊的半杯解酒茶……
她終於開口,空曠的房間內只有她一人。
她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或許是對早已遠去聽不到一點聲音的李循,又或是對那個曾經明媚過的自己。
“阿薩姆是瓶蓋後是沒有獎的,上面的謝謝惠顧並非是沒有中獎的遺憾,而是感謝你曾堅定選擇了它。”
“李循,你曾跟我說過,我是一個永遠堅定的人,即便身邊沒有你,我也能繼續走下去。”
“是的,是這樣沒錯。”
“我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可以沒有你,即便沒有你,我也會繼續走下去,謝謝你曾經出現在我的青春裡。”
颯爽的,白依然走向了屬於她的遠方。
一個人。
……
婚車上。
李循的心情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一大幫子親戚,也不知道如何去見那個自己堅定選擇的新娘。
更不知道等下上臺的自己會不會羞紅了臉頰啊。
“老李,方學姐現在到佛羅倫薩了,昨天她剛獲得梵高獎呢。”
洛錢滔看著手機說,一臉的羨慕:“真好啊,又能追求自己的夢想,又能賺錢,也算是不錯的人生了!”
李循沒有回應,只是感到手機振動了一下,解鎖一看。
是方嫋嫋發來的。
【我畫出最好的畫,其實是你。】
【李循:最好的畫,應該是畫出你心中的模樣,而非是我。】
【方嫋嫋:我知道,新婚快樂。】
【李循:以後我要是有了孩子,可以認你做乾媽。】
【方嫋嫋:但我不想做一個乾媽,我想做親媽。】
【李循:都快三十的人了,說話穩重點。】
【方嫋嫋:哈哈,沒辦法,親媽有人做了,我只能做乾媽了。若是當初的我勇敢一點,今天的新娘會不會是我啊?】
方嫋嫋很勇敢,卻也曾怯懦過。
【李循:人生不是電影,是無法撥回進度條的。】
【方嫋嫋:嗯,新婚快樂。】
【李循: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