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的看過他了。
誰能知道,當年的她最喜愛的事情便是在每日的清晨,一根一根地數著他好看的眉毛。可怎麼能數得清呢?可偏偏戀愛中的人,最喜歡的便是做這種傻事情。甜蜜的數了一遍又一遍,總也不會覺得厭倦。
事實上,現在回頭想想,當真是傻的可以買塊豆腐去撞死了。可年輕的時候,有幾個沒有痴傻過呢?
他的眼皮微微地掀動了幾下,大概是要醒了。她閉了眼,佯作一副酣然入睡的樣子。只聽得一陣細簌簌的衣物聲,他的手伸了過來,撫摩著她的額頭,許久之後,忽然低嘆了一口氣。
她只能感覺到他厚實的掌心,帶著灼熱的溫度,暖暖的,彷彿要從額頭的肌膚碰出之處湧進心底某處。
明明給自己設定了期限說要OVER的。期限快到了-----
可最近的自己總是怔忪失神,猶豫不已。
是因為自己總貪念他時不時流露的溫柔嗎??還是因為當年一下子就分開了,在她對他的感情最濃烈的時候,說分手就分手了,所以就算他對她不起,可她卻還是這麼多年念念不忘,無法在內心深處將他真正抹去嗎?
她在回家的時候,從不敢在父母面前吐露關於他的一字半句,因為怕他們再傷心失望嗎?
她應該要按計劃將他狠狠地甩了,就跟當年他所做的一樣。當年他怎麼對她的,她就怎麼還回去!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從此以後,兩不相欠!!然後彼此各過各的生活,再不要有任何交集了!
這樣才清楚痛快,不是嗎?
秦慕天俯下了身,輕輕地碰觸到了她唇上。數秒後,他忽然輕笑了出來,大概是清晨的關係,帶著些沙啞:“還裝,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樓綠喬睜開了眼睛,不解地看著他。他淡淡而笑,薄薄的晨曦彷彿在他身上鍍出了一圈清亮眩暈的光圈:“你的睫毛在動------”
以前她就是如此。裝睡的時候睫毛會不由自主的微微顫動,好像被做錯事被抓住的貓咪。他看得久了,就會分辨了。
如此靜好的早晨,真真叫人心軟。
樓綠喬側著頭看著沐浴在光影中的他,心裡竟一陣酸楚。好片刻,她才靜靜地道:“我騙你的----”他看著她,聞言,挑了挑眉頭:“騙我什麼了?”她輕聲道:“我沒有胃痛---”
秦慕天五指成爪,正一緩一緩的在摸著她的長髮。聞言笑了出來,雙手板過了她的臉,表情說不出的曖昧歡喜:“那你把我騙過來,是不是因為你想我了------”
樓綠喬搖頭剛想否認。腹中卻又緊了起來,昨晚那熟悉的絞痛又來了。她雙手抱著肚子,皺起了眉頭-----他幾乎在第一時間發覺出了異樣,一驚,急道:“怎麼了?”
秦慕天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他按住:“到底怎麼了,你臉白成這個樣子!!”樓綠喬有氣無力著道:“我沒事。只兩顆藥就好了。你去藥箱裡幫我拿兩片止痛藥-----”
秦慕天趕緊去了家用醫藥箱取藥。他扶著她坐了起來,看著她就著溫水吞下了藥丸:“到底怎麼了?痛成這個還一個勁地說沒事!”
樓綠喬將頭埋在了鬆軟的枕頭裡,悶悶的:“真的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他手一拽,一摟,動作連貫將她一把抱了起來:“走,去看醫生去!”
樓綠殼掙扎著:“不去---我不要去----”秦慕天抱起她就往外走,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大跨步地朝外頭走去。
樓綠喬也急了:“我不去。我只是生理痛----這樣去看醫生,丟死人了!”
秦慕天猛地止住了腳步,奇怪地低頭瞧著她。樓綠喬覺得臉有點發燙:“你沒見過女的生理痛嗎?這年頭誰生理痛會去看醫生啊?”
“可是----你以前明明不痛的啊?”
樓綠喬一怔,臉上的熱度在瞬間便開始一點一點消退了去。她掙扎著從他懷抱裡下來。
是的。以前,她以前是不痛的。是那件事情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生理痛也可大可小,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陪你去看醫生。”
她亦堅持已見:“今天不行,我們上午有會議。”
“這件事情沒有商量餘地。要麼是你打電話跟公司請假,要麼是我替你打!”
“是沒有商量餘地,我今天一定要去辦公室。”
秦慕天不再言語,轉身而出。他撥通了姐姐的電話:“姐,那個----那個痛要怎麼辦?”秦慕雨拿著電話,愣是沒有反應過來:“哪個痛啊?”
秦慕天吞吞吐吐地道:“就那個啊!”秦慕雨:“哪個?”秦慕天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了:“就是女孩子那個,每個月那個的時候會痛的那個啊------”
秦慕雨終於是明白了過來,想笑又怕弟弟臉皮薄,捂著嘴道:“那個啊!!你煮點薑片紅糖水。趁熱的時候讓她喝,就會好很多的。”秦慕天有些不信似道:“薑片紅糖水就行了嗎?管不管用啊?”
秦慕雨糗他道:“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肯定管用。土方子。”秦慕天這才放心地掛了電話。
等樓綠喬一切梳洗完畢,秦慕天的一大碗薑片紅糖水已經煮好了。他就小心翼翼地端了過來:“喝吧!”
樓綠喬看著那烏紅如藥,熱氣騰騰的一碗糖水,好像被震住了一樣,怔怔了好一會兒:“你煮的?”
事實上她屋子裡就兩個人,不是他還會有誰。秦慕天只說:“快點喝吧。”
烏烏的水,帶甜甜辣辣,順著喉嚨口下去,彷彿一線熱流直湧向那個酸冷疼痛之地。
對去醫院的提議,他倒也不再堅持。只跟著她,一前一後地出來,在電梯裡才道:“你今天不舒服,我開車送你去吧。”
樓綠喬沒有拒絕,然而車子開到了半路上,她就察覺到了不對:“這不是去我辦公室的路線。”
“誰說了去你辦公室的。去醫院。你這個樣子能去上班嗎?”
樓綠喬道:“我說了我今天沒有時間去。你停車,我要下車。”
“我已經跟謝小姐請假了。她也同意了。”
樓綠喬吸了一口氣,控制自己:“我不想跟你為了這件事情爭吵。我今天真的很忙,必須去辦公室。”
“你今天一定要去看醫生。”秦慕天堅定不已。
在一路的爭執中,車子還是按照他原定的路線行駛,最後在醫院停了下來。樓綠喬惱怒地轉頭:“我不去。”竟然跟賭氣的孩子似的。
秦慕天笑了:“你不下車的話,我是不介意抱你下車,再抱你進去的。怎麼樣?”
看來沒有商量餘地。她可不要做熊貓也不想做怪物被人一路參觀,於是唯有恨恨地推開車門下車。
滿頭銀髮的專家醫生把了一會兒脈,問了一些情況,才輕描淡寫地問道:“你以前有墮過胎嗎?”
秦慕天坐在她身邊,一動未動,連目光似乎沒有移動半點,可室內的空氣彷彿莫名地凝結了起來,生冷乾澀。
秦慕天把手捏握成拳,他聽見她的聲音緩緩道:“有。”
醫生繼續問道:“幾年了?”樓綠喬垂下睫毛:“我不記得了。”
空氣裡似乎有無數把無形的箭在對準她,使她無法呼吸,也無法喘氣,幾乎要窒息了。
醫生低頭做了記錄,他扶了扶鼻子上的老花眼鏡,道:“你這個痛經應該是由於墮胎不合理引起的,也就是說是墮胎的後遺症。是因為子宮受損而引起的合併血液供應異常,造成子宮缺血、缺氧而引起痛經。”
秦慕天很突然地打斷了醫生的話,十分直截了當地問道:“有辦法治療嗎?”
醫生道:“治當然是可以在治的。但是心急不得,要調理一段時間。我開個方子,先吃著。兩個星期後,你來複診。按她的情況,最好能調理一年的。”
“好的。謝謝醫生。”
取了中藥後,一路無言地到了停車場。
一直開到了她辦公室的樓下。樓綠喬在臨下車之際轉過頭,淡淡地道:“你有什麼要問嗎?”
秦慕天:“沒有。”
樓綠喬冷笑了出來:“就算你知道我曾經為別的男人打過胎,也不想問嗎?也無所謂嗎?”
秦慕天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再說了。”
是他將把一切推到這個境地的!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所有問題的根源。
而雜誌封面方面,總算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一籌莫展之際,這日深夜在歐洲影展方面卻傳來好訊息,說姚羚羚拿下了本屆影后。
樓綠喬第一時間接通了姚羚羚的經紀人,拿下了姚羚羚得獎後的首個封面。
至於洩露的罪魁禍首,只待謝小珊的嚴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