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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第一堂課

“對於生命這個東西,憐憫有時候會是一種罪過。”

趙破山帶著存活下來的侍衛在打掃戰場。

東方潯帶著他的六十影衛此刻就肅然的站在白少秋身後丈許距離。

魏公公倒是仔細的看了看東方潯,還有那六十個盔甲上都沾滿了鮮血的兵——

他沒有問半個字。

所以,他不知道那就是東方潯和鎮西王秘密培養的影衛。

身為宮裡的一名大太監,他不需要知道宮外的事。

尤其是鎮西王的事。

他在喝湯。

小夕燉的一鍋雞湯。

他看了看白少秋,又道:

“你或許認為雜家有本事,當可多殺幾個刺客,當可讓那些侍衛多活幾個下來……”

“這就是你的書生氣。”

“這樣的書生氣說不上好,也不能說是壞。”

“倘若你依舊是曾經的那位白公子,這樣的書生氣可以稱之為……善良。”

“但現在的你,是王府的贅婿,是京都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若是依舊保持著這樣的書生氣,會害了你的性命的。”

魏公公埋頭又喝了一口湯,砸吧了一下嘴,扭頭看著小夕微微一笑:

“小姑娘,你燉的湯味道確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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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夕羞澀垂頭,“公公謬讚,我燉的湯哪裡有宮裡御廚燉的好喝?”

“你錯了,你燉的這雞湯味道更鮮美……怎麼說呢?嗯……大抵就是多了幾許人間煙火的氣息。”

他又看向了白少秋,“我們都是生活在人間的凡人,終究是離不開這煙火氣的。”

“雜家今年已六十三歲了,在宮裡呆了……”

魏公公掐著指頭算了算,又道:“足足四十二年了!”

“這四十二年裡,見多了爾虞我詐,見多了刀光劍影。”

“最好的朋友,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他反手就可以給你一刀。”

“最好的兄弟,你將身家性命託付於他,他轉手就把你賣給了敵人,並以一種正義的面孔佔有了你的家、你的家產,甚至你的妻子。”

“所以人性這個東西呀,你就當雜家是黑暗處呆得太久於是這內心也變得黑暗了起來。”

“雜家是能出手幫他們一把,可雜家若是去殺那些刺客,卻有刺客來殺了你……”

“當你要死的那一刻,你還會覺得雜家就該去幫他們麼?”

“這人的命,別人說是天註定,這也有道理。但放在人間來說,雜家倒是以為這人的命,是由階層決定。”

“你,至少目前是王府的贅婿。”

“雜家根本不用選擇也是知道討好鎮西王比討好那些侍衛來的好。”

“何況皇上對你極為欣賞,倘若這途中你丟了性命,雜家如何回去給皇上交差?”

“再說了……九公主殿下的心裡更是裝著你,倘若你死了,雜家在那宮裡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魏公公放下了碗,那雙稀疏的眉微微一揚,“這不,結果就顯而易見。”

“他們可以死!”

“你……絕不能死!”

“因為你的階層比他們高,你的命就比他們的命更貴!”

“可依舊有人來殺你,這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說明他們怕你。”

“能讓人怕,這是好事。”

“不過一個心善的人絕不會讓人害怕。”

“他們怕你,怕的並不是你本身,而是你身後的鎮西王府,或者與你有關的比你階層更高的人。”

“別嫌雜家囉嗦,你在西陵城那地方,以前呢,不懂事,別人最多嘴裡奚落你幾句,你沒有資格被人殺。”

“三個月前你成了鎮西王府的贅婿……這個時候就會有人想殺你了,但在鎮西王的地盤上,也就只有尚善那小子敢做出那件事。”

“你依舊是安全的。”

“但接下來你恐怕就沒那麼安全了。”

“還好,這第一次刺殺發生在長亭,這裡依舊還是鎮西王的地盤。”

“後面的行程還會遇見幾次?”

“刺客會不會更多?”

“這是明槍,明槍嘛,自然有那些侍衛還有王爺給你的這些護衛們出手來對付。”

“但到了京都之後這明槍恐怕就看不見了,你將面對的是……暗箭!”

“你若是心太軟……”

魏公公拍了拍白少秋的肩膀徐徐站了起來。

他伸展了一下身子,看著月光下整個長亭驛在這場大火中的餘燼,他沒有說心太軟會怎樣。

因為根本不必說。

他說的是:

“抓了幾個活口,不錯,呆會你來審一審,畢竟他們是來殺你的,你恐怕也想知道究竟是誰這麼急著想要你的命。”

白少秋對魏公公這一席話並沒有反感。

這樣的話,在西陵城的時候,秦景泰、司裡桃花,老餘、鄒空青他們都給他說過。

所擔憂的只有一點——

自己這個從來沒有踏出過西陵城的沒見過世面的少年,不知道人世間的兇險。

就像父母對第一次離家即將遠行的孩子的擔心一樣。

他們是善意的。

他們不過是希望自己能夠早些成熟起來罷了。

白少秋心軟麼?

他並不是心軟,只是曾經的文明約束了他。

他依舊認為生命是平等的。

但現實告訴他,在這樣的一個世界裡,平等,是不存在的。

他想起了那個小仙女。

她的死,或許就是她在認知上的一個悲劇。

白少秋起身,衝著魏公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小子受教!”

魏公公擺了擺手,“僅僅受教並不夠,你得見血,你得殺人,你得……誅他們的心!”

“要想自己活得更舒服一些,要讓那些人不敢對你做點什麼,你就要讓他們害怕!”

“只有當你的敵人對你畏懼到骨子裡的時候,他們雖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但他們卻啥也不敢做。”

“甚至當著你的面,他們還得點頭哈腰笑臉相迎。”

“你做到了這一步,你才是真正安全的。”

白少秋明白了。

曾經以為讓一個男人腰桿子硬朗需要的是兜裡的銀子來支撐,那麼在這樣的一個沒多少規矩沒多少約束的世界裡,他更需要的是權和勢!

要麼當一個心狠手辣的權臣。

要麼……成為一名殺人不眨眼的大將軍。

總之,文人,哪怕天下第一才子這樣的大文人,在這個世界都毫無卵用。

這便是司老大儒明知自己去京都很危險卻毫無辦法的原因。

魏公公極為生動的給白少秋上了一課。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課,讓他將腦子裡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統統拋棄。

月色依舊如銀。

餘燼依舊未滅。

趙破山的侍衛已將戰場打掃完畢。

死了四五十人,他的面色有些悲慼。

也只是有些悲慼。

他來到了白少秋和魏公公的面前,拱手一禮,說道:“刺客死二百六十四,生擒四人。”

白少秋從懷中摸出了幾張銀票遞給了趙破山:

“分給活著的那些侍衛。”

“將那四個刺客帶來。”

“我來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