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瞪大了眼睛，看向天宮之上那道身影。那身影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卻又並不完全熟悉。

“這是……乞丐前輩？”林塵心中驚異。

這位乞丐前輩，正是曾經與林塵下棋之人，亦是姜國皇室血脈，江璃淺的皇叔。

林塵曾知曉，這位前輩與萬法道祖鬥過法，是為奪回姜國的至寶萬法天鑑。

他也知曉，江璃淺數次請這位出山，但其都拒絕了，只說“時機未到”。

所以……現在時機到了麼？

林塵回頭，看向身旁的江璃淺。

江璃淺此刻目光死死盯著天門之後的那兩道身影，眼中隱約有紅色，身體更是微微顫抖。

無論如何，天上的那人都是她的叔叔。在這最後關頭，老乞丐跳了出來，欲阻萬法道祖成仙，那便是十死無生之局！

老乞丐能做的，無非便是爭奪萬法寶鑑之權，而無論成敗與否，最終他都難逃一死。畢竟論修為實力，這天下便無人能勝萬法道祖。

林塵深深看了江璃淺一眼，最終也只得嘆息道：“江師妹，這是前輩的選擇……”

“我知道……”江璃淺擦掉眼淚，眼神重新堅定，“我知道，這是他的選擇……無論如何，這都是最後的機會了。”

萬法道祖若成仙，則此仇絕無可能報也。

若失敗，萬法寶鑑也將隨之一起毀去，以法寶之能如何能抵擋如此大因果？因此，老乞丐必須復仇，哪怕代價是他身死也必須阻止萬法道祖成仙。

萬法寶鑑的認主非比尋常，乃是這門神器的核心，哪怕是萬法道祖也無法阻止。

“萬法寶鑑器靈何在？”隨著老乞丐一聲質問。

緊接著，天空之中出現了一道虛幻身影，這身影緩緩從萬法寶鑑中飛出，最後站在了老乞丐身前。

“就是你要挑戰我？你知道的，我只接受世間第一人的挑戰，無論是哪一種法，只要你站在了世界第一的位置上，就能向我發起挑戰。”

萬法寶鑑的器靈緩緩說道，完全無視了身後的萬法道祖。

隨後他打量了一眼老乞丐，似是回憶道：“我記得你，你是天下第一的棋聖……數千年前你曾向我挑戰過，怎麼現在又來了？當時你我下棋三天三夜，共歷經163手，最終落入四劫迴圈的境地……最終以平局結束。但你知曉，自那以後你之棋路盡數被我所掌握。當初的你贏不了我，現在更贏不了我……”

萬法寶鑑的聲音平靜，彷彿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能看得出來他對老乞丐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畢竟數千年前的棋局，連最終的結果也都知曉。

但萬法寶鑑器靈說的也對，當初的老乞丐贏不了他，經過數千年，萬法寶鑑的推演能力只會比當初更強，如今取勝的機會只會更低。

不過老乞丐卻沒有絲毫的害怕，他只伸手一擺，身前多了一盤棋。

“猜先否？”

器靈對此自然沒有拒絕的可能，或者說數千年前那一次平手也讓器靈留下遺憾。

萬法寶鑑本就是學萬法、通萬法。

於是老乞丐竟然就這麼和器靈在萬法道宮的屋簷上若無旁人的下起了棋來。

一旁的萬法道祖見狀，臉色難看。

今日渡劫成仙之機緣，卻被老乞丐這麼一攪和。能否影響渡劫結果不說，便讓他失了三分心氣，有害無益。

但萬法寶鑑神器的機制本就如此，除非萬法道祖主動認輸，否則絕無終止論道的手段。

萬法道祖瞅了一眼天空，此時雷劫還在孕育之中，此時便也只能等待了。

於是萬法道祖也自顧自地坐在屋簷上打坐恢復氣息，將自身狀態調整至巔峰。看向老乞丐時，萬法道祖眼中多了一抹殺意——無論其成敗與否，萬法道祖都必殺他。

於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如此曠世仙劫竟然就這麼強行終止了，只看著老乞丐和萬法寶鑑在那裡下圍棋。

老乞丐的棋下得很慢，一步三思。

相反，萬法寶鑑推演無敵，他下得很快，彷彿能算透棋盤上的所有路數。

而老乞丐之所以在此時選擇和萬法寶鑑論道，自然是為了拖延時間，敗壞萬法道祖成仙的氣魄。

這一盤棋便下了整整七天七夜。

包括林塵在內，修仙界所有生靈都看到了這盤棋，也看了七天七夜。

七天時間過去，哪怕老乞丐下得再慢，圍棋也走到了盡頭。初始老乞丐下得很慢，器靈下得很快，但越往後情況卻反轉了。

老乞丐下得快了些許，器靈卻下得越來越慢。終於，下夠整整二百一十六手後，老乞丐執黑贏了半目。

隨後，只見萬法寶鑑器靈雙手合十，很坦然道：“我輸了，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主人。但我有些許疑惑，你是如何贏我的？明明這些年我的推演之力越來越強，而且數千年前我與你對弈之後也將你的棋路盡數學會，你不該能贏我的……”

器靈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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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後，老乞丐笑了笑，咧著一嘴有些泛黃的牙齒：“的確，按常理來言，我該是下不過你的……但我之所以能勝，是因兩者。其一，數千年前的那盤棋，與我對弈三天三夜，那盤棋後，你學了我大半棋路，看似更加高明，然而你不知那棋我步有後手，留有弊缺……你之棋路皆學旁人，全無自身想法，所依靠的不過是強大的推演能力，因此當你學會我千年前的那盤棋後，便輸了三分。”

聽到這話後，器靈沉默不語，隨後問道：“還有呢？”

老乞丐聽後笑了笑道：“還有就是前些年我遇到一個有趣的後生。他之棋路與你很像，皆善推演之道，我與其對弈數百次，感悟頗多，便又增添了四分勝算。”

聽到這話後，器靈有些好奇問道：“哦，你所言之人現在何處？”

老乞丐目光穿過天門，彷彿看到了青州，他只輕聲道：“在青州，此間事了……你便去青州尋他吧……”

聽到這話後，器靈點了點頭，他彷彿也知曉老乞丐此次之後凶多吉少。

“現在你先將雲州結界散去，恢復本體吧。”老乞丐下達了第一個命令。聽到這話後，器靈點了點頭。

於是原本那和靈界天一般大的化身迅速變小，最終重新變成巴掌大小的鏡子落入老乞丐手中。

隨後，之前籠罩著整座雲州的結界也逐漸退散。雖然萬法道祖所施展的因果之力尚在，但結界退去，雲州的修士便有了逃生的可能。

萬法道祖看著這一切，他沒有阻止，因為他知曉自己阻止不了。

但看到雲州的結界散去後，他的臉色也愈發難看起來。

經過七天七夜的因果之力，雲州大部分修士都已死亡，但依舊有一部分修士得以逃出昇天。

半晌，他看向老乞丐道：“既已阻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說罷，萬法道祖伸手一揮，無上大因果便施壓在老乞丐身上。

老乞丐雖是大乘圓滿修士，但也只能抵擋一二。

只見他伸手一揮，身前出現虛幻的黑白二子，兩枚棋子在空中交融，竟變成太極陰陽之圖。

老乞丐所修之道為陰陽之道，雖不比三大頂尖大道，但也是極為高深的大道，只是其大道有缺，並未邁入圓滿之境，因此面對萬法道祖，毫無取勝可能。

“走吧。”老乞丐對著器靈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器靈點了點頭，便朝著下界飛去。一來他會服從主人的命令，二來他也想看看能夠給老乞丐靈感的人是什麼樣的。

萬法道祖見狀並未阻攔。

萬法寶鑑一旦易主之後，百年之內不得再度挑戰。

而若他此次渡劫失敗，便生死道消，萬法寶鑑對他沒有任何作用。但如果他順利度過仙劫，萬法寶鑑遲早也會回到他的手中。

因此，萬法道祖只是專心對付起身前的老乞丐。

……

卻說那器靈離了靈界，便朝著下界一路飛去。萬法寶鑑本就擅長推演之道，跟著萬法道祖數萬年，更是學會了幾分推算因果的本事。

而他認主老乞丐之後，也能夠推斷出下界和老乞丐有幾分因果之人。因此，只花了短短半日時間，萬法寶鑑便找到了林塵。

當萬法寶鑑找到林塵的時候，靈界的戰鬥已經結束。毫無疑問，老乞丐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生死道消，數萬年苦修化作虛無。

而當林塵看到萬法寶鑑的那一瞬，心中便有所明悟。只見萬法寶鑑從靈界一路飄到青州，落在林塵身前，隨後器靈顯化成人形，打量了林塵一眼：“你這後生，怎麼氣息覺得很舒服？”

萬法寶鑑似乎是在推斷林塵身上的因果，他仔細察覺了一番，有些驚異道：“竟然能感覺到同源的氣息，莫非這世上還有第二個萬法寶鑑？”

隨後，萬法寶鑑竟然主動認主，落入了林塵識海之中。

林塵見狀，也是心中一驚，隨後連忙檢視自身，卻發現沒有異樣。但萬法寶鑑此刻卻彷彿已經得了好處，在林塵體內沉睡了下去。

此番機緣是林塵萬萬沒有想到的。

老乞丐的話，點醒了萬法寶鑑，讓萬法寶鑑尋到了林塵。而第一次前往姜國天墟時，林塵又從姜白衣手中得了好處，將萬法寶鑑的部分本源之力傳入了林塵身體之中，一直無法顯化，直到這個世界的萬法寶鑑再次出現。

同是萬法寶鑑，雖處於不同的天墟中，但畢竟同根同源。萬法寶鑑得了好處，威力自勝以往。

林塵嘗試在心中呼喚萬法寶鑑，但卻沒有得到回應。不過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他暫時心思也不在上面，於是目光又看向了靈界之門。

此時萬法道宮之上，老乞丐已經身死道消，而萬法道祖也到了渡仙劫最關鍵的時刻。

欲渡仙劫，第一步自然是要引出仙劫。於是萬法道祖將自身威勢推動到極致。

雖然失去了萬法寶鑑，但他本身便是修仙界第一渡劫老祖，修為已到修仙界的極致。此時他以自身所有氣運、修為為賭注，欲換天劫。

而經過整整七天七夜的積累，仙劫也終於被喚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此方世界靈氣源足夠，那仙劫威勢若毀天滅地一般席捲了整個靈界，以五大宮為中心，方圓萬里不敢有修士靠近。

劫雲孕育良久，紫光雷霆在雷雲之中翻滾，似是吸收了無數靈氣，最終雷霆落下。

當那第一道雷霆劈下時，修仙界所有修士都震驚了，包括林塵在內。因為萬法道祖竟然真的引下了無上仙劫。只要度過此劫，那便能得道成仙？此刻，修仙界幾乎所有修士目光都看向萬法道宮。若萬法道祖真度過此劫，那便是見證歷史，當是第一位仙人將要誕生。

見雷劫真的被引下，江璃淺也有些難以置信：“這，這怎麼可能……明明天地已不允許仙人的誕生，為何萬法道祖真的能引下雷劫？莫非他真的能渡劫成仙？”

江璃淺震驚之餘看向林塵，只說道：“林師兄，咱們逃吧，如果還留在此地，等萬法渡劫之後，咱們定是有死無生。唯有逃入無盡海域，方能尋到一線生機。”

看到有些慌亂的江璃淺，林塵卻意外地沉著。

他目光牢牢盯向天上的萬法道祖，心中明白，若萬法道祖真的順利度過仙劫成就仙人，哪怕這修仙界之大，無論逃到哪裡，都會被找上。

除非林塵躲到藍星去，方有一線生機。

畢竟天墟空間之神秘，對於沒有掌握時間大道的任何修士而言都是難以找到的。不過仙人之威能神秘莫測，林塵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

林塵瞅了一眼身旁的江璃淺，安慰道：“江師妹莫慌，這萬法道祖只是引下仙劫。但依我所見，其未必能夠度過仙劫。若萬一被他順利度過仙劫……我也有逃生之法……”

林塵說罷，心神觀察識海之中，那裡有關於藍星的座標。只要林塵施展時間大道，便能穿越天墟空間，在短時間內回到藍星，無需再去雲州花費頗多時間。

這是林塵的底牌，萬一萬法道祖渡仙劫成功，便也只能退回藍星，否則無論是他身懷時間大道還是萬法寶鑑，都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不過眼下先看看他能否渡過仙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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