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教會。

吳常看著大佛眉心的豎瞳，暗道寧靜教會果然不會老實地待著。

進入世界副本之後，寧靜教會一直沒有動作，他還以為有光明社在前，寧靜教會這次能收斂風頭，不再搞事，沒想到他們只是藏得更深而已。

如果換作其他人，他或許會認為是壞人在做好事。

哪怕是呂長庚搭建了這處庇護所，他都會猜測是不是呂長庚良心發現，想帶著他的登天會做些好事，積點功德。

但這件事有寧靜教會參與，那搭建這處庇護所，一定是為了做更大的壞事。

只不過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從裡世界雁城的佈置來看，寧靜教會的目的，應當是藉助這些災民凝聚人道氣運。

放在歷史中，如同每個王朝末年裝神弄鬼的起義軍一樣。

只不過和xx教、xx天國不同的是，裡世界雁城的背後，真有個邪神。

寧靜教會收集人道氣運的目的是什麼？

是為了像起義軍們一樣，推翻大玄王朝，繼承昭寧帝的人道氣運？

可世界副本世界擁有超凡者，光憑他們收攏的這些災民，以及幾個二流高手能成什麼事。

就算有人道盟幫助，可世界副本開始前都沒動手，現在昭寧帝已經得到紫薇驅邪大陣的認可，再動手也沒了機會。

收集人道氣運不是為了紫薇驅邪大陣，那還能為了什麼？

但不管為了什麼，他們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因為吳常在裡世界雁城的大佛身上，只感受到稀薄的氣運和信仰之力。

說明在他進入這裡之前，寧靜教會的成員已經來這裡收走了氣運之力和信仰之力。

令他好奇的是，寧靜教會在收割走所需的東西后，為什麼還能留著這處裡世界，沒有將裡面倖存的災民們都進行獻祭。

因為寧靜教會他善？

別逗你萊曼大哥笑了。

寧靜教會能留著這些災民，沒有“廢物利用”，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幫他們製作這處裡世界的人不同意。

妖域出現的時候，世界副本還未開始，寧靜教會沒能力隔空投放這麼大一座裡世界進來，一定是某些人接到上仙法旨，製造了這處裡世界。

吳常甚至懷疑，他們製造的裡世界不止雁城，在妖域範圍內，可能存在著許多這樣的裡世界。

畢竟妖域並非突然爆發，是呂長庚所在的登天會，為了開啟天門而提前引發。

他們完全有時間提前準備，並在合適的時機將這些裡世界放開。

妖氣瀰漫的妖域令修士們難以進入，但對於有些人來說，妖氣反而是一層天然的屏障，方便他們在其中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在吳常看來，幫助寧靜教會的不是呂長庚，也有很大機率是人道盟中修士。

吳常和艾琳在裡世界雁城內停留了一段時間，他們沒能發現其他線索，也沒有寧靜教會的成員察覺到有人入侵而現身。

彷彿這座裡世界已經沒了利用價值，被人完全捨棄。

吳常思考過後，決定先不去管裡世界雁城中的百姓，就將他們先放在這裡。

這座裡世界的架構十分完整，裡面擁有足夠的土壤、水源和食物，短時間內裡面的人不會為物資發愁。

裡世界配合現實中雁城的遮蔽陣法，妖物無法發現此處的倖存者，他們也不用為安全擔憂。

可他若是想將眾人帶走，先不說人們是否願意，即便他們願意走，他也不好將他們帶出妖域。

以修士的行進速度，從東山湖一天時間就能趕到雁城，可以普通人的速度，怕是要兩三天才行。

吳常等人總不能當這幾萬人的保姆，一路將他們護送到雙湖城。

這樣既浪費時間，拖慢了風字破妖軍的進度，又讓這些災民多遭遇了危險。

不如將他們留在這裡，等到掃清妖域，再將他們接出。

吳常本體進入裡世界雁城探索的時候，吳常真我一邊也有事情發生。

真我所在的火字破妖軍由安榮帶領，某種程度上來說，火字路比風字路的紀律更加嚴明。

風字破妖軍中的玩家聽從命令，多是畏懼地仙的力量和權衡得失的結果。

火字破妖軍則不同，裡面有很多玩家都是看著和平的名氣自願加入，這些自願加入者，本身在各勢力中就屬於高層。

再加上多半玩家都屬於皇室陣營，想要搞事，恐怕會先被周圍人拿下。

火字破妖軍紀律性強的同時，也是四路破妖軍中平均實力最強的一支，令他們的收穫比起風字破妖軍更多，一個白天時間，凝聚的鎮妖血符就已經超過千張。

火字路和風字路採取了相同的策略，都是尋找無人的城市過夜，只不過安榮的運氣沒吳常那麼好。

他們選中的城市名為嚴城，城市規模比雁城更大，佔地面積也更廣，如果排除小半邊城牆被蠻力撞毀，城內滿是零碎腐爛的屍骸，那這裡將是不錯的歇腳之處。

由於城內太過慘烈，他們在城中休整之前，安榮令眾人先將城內屍骸收攏掩埋，讓他們入土為安。

玩家們本不願幹這些藏活累活，但見過吳常本體出手，讓他們不敢明面頂撞安榮，只能眼巴巴看向和平。

吳常感覺到眾人的目光，疑惑地說道：

“愣著幹什麼，幹活啊。”

見和平的態度如此，玩家們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收攏城內屍骸，權當為通關副本積攢功德了。

吳常讓眾人收攏屍骸，他自己並不準備沾手，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妖域出現的時間並不長，還不足以讓城中怨念完全消散。

吳常在嚴城還算完好的城牆之中，找到幾團淡到變粉的普通怨念，它們都來自普通修士，都是不入流的水準。

他們的怨念之中，記錄著鋪天蓋地的妖物如何逼近，如何一個照面就擊毀嚴城的城牆，衝入城中。

能看出妖物和人類之間的巨大實力差，人類這邊連抵抗都無法做到，彷彿可以敞開享用的自助餐。

只不過有一點讓吳常很好奇，嚴城的規模比雁城更大，可是他看了幾道怨念，怨念中連二流修士都不曾出現。

哪怕是雁城，守城修士都有二流水準，嚴城的防禦怎麼會如此淡薄。

好奇驅使下，他在城牆上不斷尋找，竟然真讓他找到了嚴城守城修士的怨念，只不過怨念中記錄的場景，與他想象中有所不同。

守城修士的怨念更深，還保持著淡紅色，被他看到的時候，淡紅色怨念沖天而起，隨後化為水流，如同瀑布一般向他砸落。

恍惚之中，他進入到守城修士的怨念之中。

他以守城修士的第一視角，回到的並非城破當日，而是妖域爆發那天。

那一天是陰天，雲層很低，空氣裡悶著雨，讓人喘不過氣。

守城修士一副文士打扮，他和吳常在天權湖碰到的書生段瑞一樣，同樣來自青松書院，只不過他的修為不比段瑞，只有二流高手水準。

文士坐在屋內心神不寧，便想在屋外透透氣，眺望遠處的群山來穩定心神。

他來到城牆之上，放眼看向遠處，只覺得不僅天地陰沉，遠處險峻雄壯的群山，此刻輪廓都變得不清晰起來。

模糊變幻的邊緣，彷彿山脈活了過來，在緩慢蠕動。

他也去過天權湖仙府，考驗過自身的文膽，眼下天地險惡，他本以為是自身出了問題，正當他想要尋一間靜室，透過冥想調整心態，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震動從地下傳來。

在大玄的修士，這些年已經熟悉了這種頻率的震動，每次這種震動的出現，都代表附近又將有一群妖魔現世。

他順著震動方向轉頭，嘴中預警的話含在嘴裡，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刻他看到的景象，便令他嘴巴張大，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震動來自流雲城方向，流雲城和嚴城之間相隔近千里，他無法看到流雲城震動的模樣，但他看到流雲城方向的天地彷彿褪去顏色，變為暗淡的黑白灰。

世界副本之中，每有大事出現，必然天生異象。

比如玩家們進入大玄，便有過祥雲漫天、天狗食日和星隕如雨。

此刻看到天地異象，文士不需要來自流雲城的情報，便知道有大事發生。

天地褪色，能生出如此詭異之異象，異象還能傳播如此之遠，足見這次現世的妖物不簡單。

能引來這麼大動靜，出事的多半是流雲城。

文士不敢怠慢，左手手掐法訣，測算流雲城正在發生何事，同時左眼閉起，右手食指拇指併攏，橫放於右眼之上。

渾身靈氣集中於右眼，啟用名為觀千里的秘術，向著流雲城方向望去。

觀千里，並不能真讓他的視野看到一千里外，但隨著視野拉近，他看到的內容有所增多。

靠近流雲城的地方，不只有天地褪色，還有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在天空劃出一道巨大裂痕。

裂痕向兩側擴散，露出一條深邃幽暗的通道，大量血紅色的氣息從中流出，向著大地傾倒而來。

他眼中看到的景象，氣勢不亞於天瀾省的龍口瀑布，但那血紅色的氣息並非河水，而是近乎凝為實質的妖氣。

壞了，大禍要來了。

文士渾身篩糠一樣顫抖，一時忘了他的左手還在測算。

這等變化，又豈是他一個御靈境二流高手能測算的？

咔嚓、咔嚓……

伴隨著細密的關節響動，他的左手五指被反關節扭斷，然後彼此纏繞在一起，形成一個扭曲的形狀。

他使用觀千里的右眼，被遠處的妖氣吞沒，變得一片血紅，下一刻砰的一聲爆開。

“快、快逃……”

他想要發出預警，聲音卻細微沙啞，根本無人聽到。

他沒能喊出第二聲，便橫死當場。

吳常從文士的怨念中退出，揉了揉有些幻痛的右眼。

難怪嚴城在城破當日沒有入流的高手鎮守，原來守城的文士，在妖域出現當天便看到不該看的，算到不該算的，當場暴斃。

他像文士死前那般，望向流雲城方向，思索著怨念中看到的景象。

妖域出現這潭水，比他想的還深。

流雲城方向，天空中向下傾倒妖氣的裂痕，很明顯便是世界副本位面中的天門。

此刻流雲城方向的天空看上去完好無損，但仔細感知，能發現那裡的天邊朦朦朧朧，如同蒙著一層紗般，看不真切。

天門應當只是隱藏了起來，而非合攏。

天門的出現吳常並不驚訝，他更關注，是劃破天空，提前引出天門的那道金光。

文士只觀測到了天地異象，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可他卻看得清楚。

那道金光，分明是人道氣運所化！

雖然妖域爆發的時候，裡世界雁城還沒開始透過庇護災民，吸收人道氣運。

即便寧靜教會在妖域出現之前，就已經在秘密傳教，那道金光也不可能是他們做的。

因為那道金光之凝實，氣運之耀眼，在世界副本位面，只有昭寧帝一人能夠做到，絕非寧靜教會那般小打小鬧可比。

想到這裡，吳常笑了起來，被氣笑的。

他想起在探索完妖域，回到鎮嶽城時，透過昭寧帝瞭解到關於仙人遺骸時的場景。

當時聽聞仙人遺骸並不存在，昭寧帝曾對呂長庚出言嘲諷，並告訴吳常，呂長庚的計劃是集合四具仙人遺骸之力轟破天門。

呂長庚有把握這麼做，是因為天門內妖族是被提前引出，尚未恢復到完美狀態。

趁著天門內妖族處於虛弱，再加上仙人遺骸中的真仙之力，他們才有一絲勝機。

他追問昭寧帝，為什麼天門內妖族沒有恢復到最佳狀態，卻要帶著妖域提前現世。

昭寧帝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他原因。

他根據昭寧帝的態度，以及之前一系列的鋪墊，成功得出結論，是呂長庚透過某種方法，提前引出的妖域現世。

他還記得昭寧帝當時的反應，昭寧帝笑著說；

“先生真乃天人也。”

想到這裡，吳常再次被氣笑了。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透過選擇性表達，引導對方的思路，讓對方腦補出一個看似合理的虛假真相。

由於過程都是對方經過思考而形成，所以會對推匯出的答案具有天然信任，同時又能避免自己說出謊言，被類似劍星的劍心能力識破。

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

以往都是他用這種方法忽悠別人，沒想到昭寧帝竟然用這套方法對付他。

昭寧帝說的其他話都是真的，唯獨沒有正面回答他的那個問題，給他留了個坑。

那就是昭寧帝從呂長庚的計劃中，把他自己擇了出去。

他表現得事不關己，實際上他高度參與其中。

吳常原本還在推測，呂長庚提前引動妖域出現用了什麼手段，是不是依靠光明社發力。

結果現在看來，方法比他想象的更加直接，那就是昭寧帝藉助半啟用的祭地儀式，直接用人道氣運刺激天門，逼得天門內妖族提前甦醒。

若不是看到嚴城守城修士的怨念，守城修士又過於作死，看到如此天地異象還敢掐算和觀測，他就要被昭寧帝矇在鼓裡。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將土偶招呼過來，問道：

“城內屍骸掩埋得怎麼樣了？”

土偶說道：

“屍骸缺損腐爛程度太高，已經無法辨認身份，不需要分開掩埋，所以掩埋進度很快，已經基本完成。”

吳常問道：“屍體埋在哪？”

土偶回道：“埋在北邊城外的義冢內。”

吳常點了點頭，使用傳送來到城北的義冢，墓穴已經封口，玩家們都返回了城中，只剩安榮一人留在義冢，他用大石削出一塊石碑，正在用短劍為死者們刻碑。

等到安榮的石碑刻完，吳常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三炷香，點燃後插在墓碑前。

多虧了他們，他才能提前發現昭寧帝的異常，從被動轉化為主動。

光憑這一點，他就該為這些人點上三炷香。

安榮看著墳前的香，問道：

“祭地儀式的特殊供香？”

吳常說道：“祭地儀式時順手拿的，想著或許有用，就帶在了身上。現在看來，正好派上了用場。”

他本體跟在昭寧帝身邊，幫忙準備祭地儀式時，看著太常寺有不少存貨，世界副本位面又強調各種儀式，便順手拿了一些。

安榮問道：“還有嗎？”

吳常又取出三根遞給安榮。

安榮點燃香，輕聲說道：“祭地儀式供香的製作源自祭天儀式，原本是天地享有之物，凡人無福消受。”

“但這是天地欠你們的，你們經得住。”

他將香插在石碑前，起身對吳常道了聲謝，隨後轉身離去。

吳常看著安榮的背影若有所思，從紫薇驅邪大陣啟用開始，他感覺安榮突然變化了許多，安榮似乎從自身仙緣中得到不少東西，變得讓他有點看不懂了。

他正準備傳送回嚴城，隨身空間中突然傳來響動。

他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一張傳訊靈符，接通靈符，另一邊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孟亞雯。

孟亞雯問道：“和平，我剛收到一個重要情報，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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