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眾圍聚在常月公主院裡，賞著開著正盛牡丹的一眾女眷們，都紛紛停下來話來。
一瞬間，聊得正熱鬧的花園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說出這句話的年輕姑娘身上。
“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嗎？”
緋衣姑娘故作疑惑地抬起頭，迎上一道道投過來的視線。
“我以為，楚姑娘的生意大得都人盡皆知了呢。難道不是？”
雖然千錦樓的名氣確實越來越響，那生意紅火得，在門口排隊的人群，都能排到三條街裡去。
但緋衣姑娘這一番話，猛地把楚家千金沉醉於商賈賤業這一件事情，挑到了檯面上。一時之間，這一群愛臉面的權貴女眷們，倒是不好再開口了。
“瞧方姐姐說的。知情的，只說你是為了自己親表兄鳴不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欺負人家楚妹妹呢！”
一個穿著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的姑娘，笑著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嘴。
“哎呀！鄭妹妹你在說什麼呢？！”
方柔伊嬉笑著推了推她：“要不說我們不如楚姑娘能幹呢！我們呢，只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謹守閨訓。不像人家楚姑娘，家學淵源。不但攀得了高門，還做得一手好生意！”
“就是不知道，等楚姑娘出嫁那一天，嫁妝上裝著的，是不是一車車的銅錢呢？”
兩人一唱一和，說著就都要笑了腰。
時下高門大戶出嫁女兒的嫁妝，還是以價值不菲，又能彰顯自己家族品味的東西為貴。
雖然做母親的都會給自己女兒準備銀錢做壓箱底錢，但若真是赤裸裸地把一箱一箱的銅板抬過去，只會招惹別人的嘲笑。
坐在園中的閨閣女兒們，自然是明白這些道理的。
但是，誰叫在這一堆姑娘群中，很是不乏對楚千黛的親事又羨又妒的呢？
憑什麼，不過是一個商女而已，居然還能越過她們，獲得這個好親事？
聽了她們的話以後，雖然不好出言附和諷刺。
但她們一個個的，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就是有不認同的人，礙於剛剛說話的，一人是貴妃的孃家侄女，一人是當朝丞相之孫女，也不敢出言為楚千黛辯駁一二。
跟在楚千黛身後伺候的紫蘇，饒是她再沒有見識，也聽得出來面前這兩位姑娘，對自己小姐的諷刺嘲笑之意，不禁漲紅了臉。
她正鼓起勇氣，要站出來為自己家小姐說話。
卻不料被楚千黛抬手攔住了。
“著什麼急啊？”楚千黛心平氣和地對紫蘇說。
“不過是有兩個眼紅的小人爭不過，在亂咆而已。我們是正常人，哪能被這樣的丑角氣到？”
紫蘇著急：“可是小姐......”
“沒有那麼多可是。”楚千黛露出一抹戲謔的笑。
“好紫蘇，你看到了吧？有些人呢，老是嫉妒別人又聰明又能幹，長得美貌還家財萬貫。爭又爭不過，搶又搶不來。這可怎麼辦呢？”
“唉，只好靠嘴皮子來出出氣，好讓她心理平衡咯！”
“但是我們犯得著跟她們較真嗎？不！她們嫉妒我們家有錢，得到陛下的青睞，那我們就要爭取變得更有錢，更積極幫陛下辦事！讓她們天天咬著手帕嚶嚶嚶！”
“紫蘇你說，這樣的人，成天除了吃飯，就剩嚼人家嘴皮子了，她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嗎？！”
楚千黛認真地對紫蘇輸出這一番話，不但把紫蘇驚得目瞪口呆，還把剛剛說話的方柔伊、鄭麗衽給氣得直跳腳。
“你！你在瞎說什麼？！”
卻不料楚千黛轉過眼來，一副訝異的樣子：“哎呀！你二位怎麼也在這兒？！”
方柔伊早就一掃在三皇子表哥面前的柔美可人了。
她怒目圓睜道：“你別以為我們聽不出來你在罵我們！什麼眼紅？什麼嚼嘴皮子？！你不過一個皇商之女，而我們，一個個最起碼也是六品官的官眷！”
說到這裡，她呵呵冷笑：“若是換在二十年前，你們家就算是捧著銀子，也進不了我們這些權貴人家的門！”
楚千黛眯起眼睛來，嘴裡卻不疾不徐地吐出幾句話：
“是啊是啊！誰叫我爹天生除了賺銀子以外，其他什麼都不會呢？！也只有這一項本事，讓陛下看中，招攬於麾下了！”
“唉，我爹也真是的！只會忠心聽命，得到陛下賜下的五塊免死金牌又有什麼用呢？早知道就謀個官做做算了！”
方柔伊這才想起，面前的楚千黛明面上雖說只是一個皇商之女，但她背後的父親，卻是能直面陛下，直接為陛下辦事的。
要不是親近如此，也不會讓一個商賈賤業之女，坐了未來三皇子正妃的位子。
這時候，她隱隱已經有些後悔了。
若不是自己的一時妒意和衝動，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得罪了這個楚千黛。
不知道自己回府以後，父親和祖母會不會......
想起前一陣自己跪的祠堂，方柔伊已經覺得自己的膝蓋，又在隱隱作痛了。
“方小姐，鄭小姐，楚姑娘，大家閨閣之間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又不是大人們在朝堂上商量朝廷大事，很不必如此爭鋒相對。”
這時候，終於有一個和事佬站出來了。
禮部尚書家的千金杜姑娘站出來，笑著勸道：
“若是讓廳堂裡喝茶的公主和其他夫人們聽到了，也是不像話。不如，我們都各自退一步，就當給我杜家一個面子，不要再爭辯了。好不好？”
早不勸，晚不勸，偏偏在方柔伊退縮的時候出面相勸。
這個微妙的時刻選得，讓楚千黛掛起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容。
倒是方柔伊和鄭麗衽聽了，頓時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眾閨閣千金一時之間紛紛散開去。
她們也只是三至六品官家的姑娘。
論貴，貴不及貴妃孃家的侄女和丞相家的孫女；論富，也富不過天下首富之家的嫡女。
更何況，這楚千黛看似身份不如她們，但論在陛下面前說話的機會和份量，即使她們所有人的父親加起來，也不如楚千黛一個人父親的多。
更不用說，這楚千黛看似纖細美麗，實則卻如此嘴上不如人了！
方柔伊剛松下肩膀來，擦了擦兩鬢不知什麼時候留下來的冷汗。
她剛一擦，臉就一僵。
眼前一黑，她什麼時候會害怕這區區一個皇商之女了？！
她又立刻找回面子般的，狠狠瞪了楚千黛一眼：“哼！別以為我怕了你！我只是放你一馬而已。”
沒想到，楚千黛突然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她放緩腳步，靠近了不知道為什麼緊張起來的方柔伊。
“我知道你心慕三皇子。”
“什麼？！”方柔伊立刻緊張地四處望去，就生怕有人聽到。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哪裡有...有這樣？！”
楚千黛只是意味深長地繼續笑：“你放心，我非但不會嚷出去，還準備送你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