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月色如水灑落在庭院裡。
黑瞎子穩穩地坐在鞦韆上,雙手緊緊抓住鞦韆兩側的繩子。
他那雙明亮而狡黠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著,正在腦海中反覆斟酌自已即將說出口的話。
終於,他開口打破了這片寧靜:
“沈淮序,你覺得大彬這個人怎麼樣啊?”
聽到這話,正站在一旁不時推動鞦韆的沈淮序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輕笑道:
“嗯?怎麼突然提起他來了?
大彬這人挺不錯。倒是你,可別老是故意去刁難人家。”
說著,他手上推鞦韆的動作並未停歇,另一隻手,輕柔地順著張啟靈的脊樑。
此刻,張啟靈安安靜靜地伏在沈淮序的腿上,宛如一隻乖巧的貓兒。
夜色漸濃,昏暗的光線使得沈淮序難以看清張啟靈臉上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到孩子身上依舊殘留的那絲酸澀的情緒。
黑瞎子皺著眉頭,伸出手抓了一把自已的頭髮,眼神閃爍不定,嘴唇微微蠕動著,卻又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似的,猶猶豫豫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大彬這傢伙最近如此獻殷勤,既不圖名也不圖利的,這實在太奇怪了。
以黑瞎子的經驗來看,大彬這樣做那就只能是圖人了啊!
黑瞎子可是正兒八經的八旗貴族出身,從小到大什麼稀奇古怪、烏七八糟的事情沒見過?
就看大彬那副樣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他分明就是打上了沈淮序的主意!
到底該怎麼說才能巧妙而又不著痕跡地點到沈淮序呢?
畢竟沈淮序是個來自幾百年前的古人,思想觀念肯定跟現代人有所不同,說不定壓根就接受不了自已即將要說出口的那些話。
再者說了,自已現在不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罷了。
想來想去,黑瞎子終於鼓足勇氣,磕磕絆絆地說道:
“有句古話講的好。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話音剛落,只見沈淮序原本平靜如水的面容起了變化,他那修長的眉毛向上一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但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沈淮序有點驚訝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能想到這一層。
緊接著,他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想說他想和我結契,讓我做他的契弟,對嗎?”
他動作不變,又輕輕推了一把鞦韆讓黑瞎子輕輕在鞦韆上蕩著。他褲腿好像被某人攥緊了。
黑瞎子好像被這句話砸了一下,直接呆住了,愣愣的坐在鞦韆上搖來搖去。
他怎麼這麼懂!這也太直接了。
黑瞎子支支吾吾,長這麼大第一次對不上話來。
沈淮序拍了拍張啟靈的後背,抬頭看了眼有些手忙腳亂的黑瞎子笑意更甚。
當初第一次見到齊哥兒時,齊哥兒穿的不像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非富即貴。
富貴之家的隱秘多的多。想必齊哥小時候耳濡目染見識了很多,再加上這小鬼靈精聰明靈通的很,肯定記住了不少。
要說齊哥兒是個八面玲瓏的機靈鬼兒,那小官就是一個純淨剔透的稚童心性。
沈淮序想了想,還是將自已之前事透露了點:
“我暫時沒那些想法。有你們倆纏著我,我多不出一點心思放在別人身上了。”
噗通!
黑瞎子一個沒抓穩一頭栽倒在地上。
所幸這鞦韆並不算太高,不至於造成太大傷害,自然也是摔不壞人的。
自從上次小官不小心摔了一下,把小臉給擦破之後,沈淮序就覺得男孩子嘛,偶爾摔摔打打也無妨,權當是鍛鍊了。
黑瞎子爬起來,震驚的扶了扶歪掉的眼鏡。
這句看似平靜的話蘊藏的東西可一點也不少。
面對黑瞎子的驚人之語,沈淮序竟毫無驚訝之意,只是面色平靜如水,淡淡地回應道自已暫時沒有任何想法。
太傅大人以前喜歡好男色?
這對嗎,這能對嗎?
震驚之餘,心中角落中還鼓舞起些隱秘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黑瞎子腦海中一片混亂。
震驚之餘,內心深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卻悄然湧起了一些難以言喻且隱秘的欣喜之情,微弱,卻不容忽視地存在著。
“雖說我們受了大彬的恩惠,兩年過去,再大的恩惠也還完了。”
沈淮序促狹似的捏了捏小官軟軟的臉蛋:
“是不是呀,小官?”
上輩子沈淮序壓著自已硬讀了五年書,考了一整年的科舉。公子哥們都帶著書童。白天幫著搬書研磨,晚上也會幫各家公子的“忙”。
這個忙是什麼不言而喻。沈淮序見了不少。
沈淮序功成名就後,一腔熱血全都撲在了當時提拔他的皇帝沈鈞身上,對於男歡女愛之事,興趣了了。
對於沈淮序而言,男人也好,女人也罷,根本就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如果雙方都是心甘情願的話,那麼無論是與男子相戀,還是與女子相愛,於沈淮序而言並無差異。
“臨睡覺了又滾一身土。不拾掇乾淨,小官可不讓你上床。”
沈淮序站起身來伸出手捋了下黑瞎子腦後的長生辮兒。
黑瞎子搖了搖頭,想掙脫沈淮序的手。
“男人的頭不能摸,摸了長不高。”
沈淮序又用力胡嚕了下他的頭:
“又從哪裡學的話?”
黑瞎子護著自已的頭逃開。
“那好吧。”沈淮序故作可惜的收回手。
“那我以後只摸小官的頭,只幫小官梳頭髮。”
站在沈淮序身邊的張啟靈聽到了這話,緊緊的握住了沈淮序的另一隻手。
他用上力氣把沈淮序往屋裡拉,不想給黑瞎子反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