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茂密的草叢深處傳來。
緊接著,只見兩道身影猛地竄了出來。
這兩個男人身形佝僂且瘦削,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似的。
他們一邊撥開眼前的草叢,一邊神色緊張地朝著張啟靈和黑瞎子所在的位置撲了過去。
其中一人動作慌亂,腳步踉蹌,顯然有些急切。
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那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孩竟然像條泥鰍一樣異常滑手。他們嘗試了一次又一次,卻始終無法抓住這個機靈的小傢伙。
不僅如此,在追逐的過程中,那兩個小孩還巧妙地利用剝開的栗子殼作為武器,不斷地向他們投擲過來。
儘管小孩子的奔跑速度遠遠比不上成年人,但他們小巧的身形卻成為了優勢。他們能夠輕鬆自如地在灌木叢和交錯的樹杈之間穿梭,靈活躲避著的追捕。
而此時,不遠處的黑瞎子也沒閒著。
只見他身形一閃,宛如一隻敏捷的兔子,瞬間向著沈淮序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同時,嘴裡還大聲呼喊著:
“救命啊!救命呀沈淮序!!有人要來抓啞巴啦!”
沈淮序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其實相當近。就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剎那,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來自那個方向的異動聲響。
沒有絲毫猶豫,他果斷地將手中正在擺弄著的物件丟在了一旁,然後像離弦之箭一般朝著黑瞎子呼喊的方位疾馳而去。
眨眼間,他便已抵達現場。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渾身上下沾滿了樹葉、顯得有些狼狽不堪的黑瞎子。
僅僅是一瞬間,沈淮序那犀利如鷹隼般的目光便越過黑瞎子,定格在了其身後那個窮追不捨且面容扭曲得近乎猙獰的男人身上。
沈淮序的面龐此刻猶如罩上了一層寒霜,冷若冰霜。
只見他迅速伸手一拉,將黑瞎子拽至自已身側護好,緊接著側身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向了那個人的胸口。
沈淮序的身體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但他的力量要比眼前這個佝僂邋遢的男人大得多。
這一腳蘊含著力量,以至於那男人根本無法抵擋,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強大的衝擊力帶得向後倒飛而出。
沈淮序並未多做停留,轉身就朝另一個男人奔去。
那男人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看到同伴倒下,轉身就跑,沒成想跑的太急一腳絆在了石頭上。
他趕緊撐起身子想逃跑,沒想到一股巨力從後背處襲來,再次將他按在了地上。
沈淮序一腳踩在了那人的背上,將人狠狠的壓了下去。
“你們是誰?”
趴著的男人害怕極了,他趕緊開口交代。
他口音很重,嘰裡咕嚕的求饒了半天,沈淮序只聽懂了零星幾個字。
旁邊的黑瞎子慣會察言觀色。
他看出沈淮序臉上的疑惑,趕緊上前解圍,說道:
“他說他們是白山坳的人,天氣冷了到這裡來撿板栗。”
“為什麼要抓兩個孩子?”
“想把佔了地方的人嚇跑。”
聽到黑瞎子簡化過後的翻譯,沈淮序臉上的霜色更重,他冷聲道:
“還敢撒謊!”
背上的力量猛的加重,趴在地上的男人忍不住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看這兩個人的樣子,絕不是將孩子抓住,將自已和孩子嚇跑這麼簡單。
南齊朝廷動盪,對下管理困難,有多少人的孩子被抓拐賣。時有大災,還有不少難民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他帶著兩個遺孤逃亡時,什麼都見過。
突然間,毫無徵兆地,沈淮序只覺得自已後背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電流擊中一般,瞬間根根直立起來,彷彿炸毛的貓。
與此同時,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如毒蛇般順著脊樑骨迅速蔓延而上。
沈淮序藏在袖子裡的匕首悄無聲息的被捏在了手心裡。
“嫂子,給個面子,給他撒開。”
沈淮序緩緩轉動身體,看向了聲音的來處。
一顆粗壯的栗子樹後,站著一個身材較為魁梧高壯的東北漢子。
拉著弓弦,羽箭正對著沈淮序的後心。
那漢子看見沈淮序的正臉微微一愣。
他聽到慘叫聲趕緊帶著弓箭跑了過來,就見一個編著辮子身姿高挑的的姑娘狠狠將李三家的踩在地上。哪能想到這竟是個還留著長髮的俊後生。
他趕緊找補道:
“原來是個小兄弟啊,咱在這做個交情,你給他倆撒開行不?”
他的口音和張啟靈的相近,沈淮序倒是能聽懂個七七八八。
“給他鬆開?他要是抓了我兩個孩子還能鬆手嗎?”
沈淮序壓著眉眼,溫和的眉眼莫名顯出一股銳氣來。
他腳下的佝僂男人一看來了救星,哇哇大叫起來。
“大彬!大彬!趕緊救我呀!”
大彬神情複雜的看了眼在地上掙扎的男人。
李三和他兄弟的老毛病又犯了。這兩家本就是人牙子,因為戰亂被逼進了山裡。這都多少年了,看著孩子還是忍不住。
他還是鬆了弓箭,略微靦腆的衝沈淮序笑了笑。
“兄弟,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咱看你用的是山洞裡的席子。你應該也是帶著孩子逃難到這山上的吧?
你給他倆放了,咱帶著你下山到咱們村先住下,行不?”
聽聞此言,沈淮序眉梢微微一挑。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沈淮序把腳從那人身上移開,暗地裡又踹了一腳。
身後的黑瞎子和張啟靈正坐在那個被沈淮序踹了一腳的人身上,壓著這個人不讓其亂動。
張啟靈將那人的兩手背到身後,交叉固定住,這樣的固定敵人每次掙扎肩胛骨就會作痛,根本使不上力。
與之相比,黑瞎子的方法就顯得……下流多了。
他用沈淮序給他削的棍子戳在了那人的弟弟上。那人一掙扎,黑瞎子就要用力去戳他。
一次兩次還行,三次五次就要考慮以後的“終身幸福”了。
沈淮序一鬆開,他們哥倆也不再猶豫,直接把人鬆開,跑到沈淮序身邊。
兩個趴在地上的男人哎呦哎呦的叫喚著並沒有多危險。真正危險的是那人手裡拿著的弓箭。
沈淮序將他們兩個護在身後,目光不善的看著那個叫大彬的男人。
被沈淮序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大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剛剛李三差點抓了人家的孩子,他還用箭指著人家。
“咱說話算數。咱先帶著你和孩子去洗個臉吧。打整打整,別嚇著孩子。”
他指了指小溪的方向。
沈淮序嚴詞拒絕。
“不需要。”
被他這麼一拒絕,大彬顯得更侷促了。
“那……那你該幹啥幹啥。咱們這一行就三個人,你帶著孩子也不用怕。”
沈淮序沒理他,警惕的帶著兩個孩子走遠。
走到三人堆放堅果的地方,沈淮序低聲對兩個孩子道:
“把這些東西帶到山洞去。”
將他們辛苦收集的東西挪到山洞中後,沈淮序的後背已經被汗浸溼了。
他低頭檢查了兩個孩子身上的有沒有傷。
齊哥兒跑的討巧,除了沾了點草葉子一點皮都沒破;小官就稍顯狼狽,白淨的臉上讓乾枯的灌木枝子劃出了兩道血痕。
四下沒人,沈淮序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當黑瞎子喊出有人要抓啞巴了的時候,他心中除了焦急還有就是緊張。
小官是張家族長,無論是張家還是汪家,都渴望能夠早日找到這個孩子。
張家、汪家,沈淮序現在一個都不想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