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乎是沈淮序揪著黑瞎子的領子給他塞進盜洞裡推走。

黑瞎子走在前邊，沈淮序矮著身體走在後面。

黑瞎子白白捱了一腳，時不時的就想回頭跟沈淮序說話。

沈淮序心中鬱怒。

但凡黑瞎子有要回頭或者讓他趕上的趨勢，沈淮序一句話都不說就要伸手打他屁股。

黑瞎子一下子竄出去幾米遠，本來想辯駁幾句，但回頭看見沈淮序眉眼中暗含的怒氣，又暗自壓下音量，低聲道：

“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沈淮序沉著眉眼，什麼都沒說，跟上來抬手又要打，嚇得黑瞎子再也不敢回頭三步並作兩步往前猛躥。

原本要走很長時間的盜洞，很快就讓兩人你追我趕的走到了盡頭。

外頭的太陽已經西垂，歪歪斜斜的掛在天幕上。

黑瞎子一口氣衝了出去，沈淮序也跟著走出了洞口。

沈淮序扶著洞口不遠處的樹幹，大口大口喘著氣，一張俊臉上滿是汗珠。黑瞎子躲他躲他躲得遠遠的偷偷的看著沈淮序，謹防沈淮序再給他一腳。

沈淮序直起有些發酸的腰板，心頭滿是焦急地快步走向已經燒得意識模糊不清的張啟靈。

只見那張原本英俊可愛的小臉此刻因為高燒而變得通紅，緊閉著的雙眼微微顫動著。

沈淮序不敢有絲毫耽擱，連忙彎下腰，輕柔卻又不失穩當地將小小的張啟靈抱入懷中。他感受著懷中小小身軀散發出的滾燙熱度，心中愈發擔憂起來。

輕輕地拍了拍張啟靈的手臂，沈淮序輕聲呼喚道：“醒一醒，吃藥了。”

過了好一會兒，張啟靈才費力地睜開那雙迷濛的雙眼。

由於長時間的高燒，他的嗓子早已被燒乾，連一句完整的話語都說不出口，只能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

沈淮序小心翼翼地伸手探進自已的口袋，翻出了那塊珍貴無比的麒麟竭。這塊麒麟竭散發著一股濃郁的藥香，彷彿蘊含著無盡的生機與力量。

沈淮序將麒麟竭慢慢地湊近張啟靈的唇邊，輕聲說道：“來，把這藥吃了就會好一些。”張啟靈似乎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藥味，雖然腦袋依舊昏沉，但還是本能地張開嘴巴，含住了那塊麒麟竭。

麒麟竭剛剛進入他的口腔，便瞬間化作一道清涼的水流，順著他乾澀的嗓子眼流淌而下。

由於喝得太急，張啟靈忍不住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隨著幾聲咳嗽，他眼中的迷茫之色也逐漸褪去，恢復了些許清明。

“是麒麟竭……”張啟靈的聲音雖然依舊虛弱，但好歹能夠說出完整的句子了。

見他的狀態有所恢復，沈淮序鬆了一口氣。

過了百年千年，張家血脈的弊病一直都沒有改變。也幸虧沒有改變，不然他這個來自百年前的老東西還真對付不了這個張姓孩子的突發情況。

當張啟靈感受到兩人之間相同的血脈時，沈淮序又何嘗沒有注意到呢。

汪家和張家鬥了許多年。汪家不斷的研究尋找這個神秘家族的秘密，底蘊雖比不上張家，但掌握的張家秘辛卻比一些張家人知道的還多。

而沈淮序曾經姓汪。

根據他曾經掌握的訊息，張家有十分嚴格的等級制度和嚴苛的規則，尤其是血脈純淨的族人。

那些未到放野年齡的孩子都將會養在家族古宅中進行訓練，即便要離開古宅也要成年的族人陪同。

每一個血脈純淨的孩子都有可能是張家的希望。

而這個孩子這麼小一團卻出現在荒郊野嶺。那麼只有兩種情況，要麼他自已走丟了，要麼就是張家沒落了，不再能給予這些小麒麟們足夠的庇護。

張家沒落……

沈淮序垂下了眼眸，眼神裡滿是嘲諷。

那些以研究張家為榮，追求長生為榮的瘋子應該很開心吧，還是說張家的沒落就是汪家的手筆呢？

並不是他對汪家的傳承自信。汪家是依靠信仰凝聚的。只要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貪慾渴望長生，這群瘋子會找到各種渠道糾結在一起成為新的汪家。

沈淮序抱著張啟靈，想嘆氣但又忍住了。

在小孩子面前嘆氣不好。

就是不知道這隻小麒麟的父母是否還在健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啟靈身上那原本滾燙得嚇人的溫度開始緩緩下降。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試圖擺脫殘留的暈眩感，像是一隻尋找溫暖港灣的小動物一般，下意識地往身旁沈淮序的懷裡蹭了蹭。沈淮序的胸口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溫熱氣息，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

在這種舒適的氛圍包裹之下，張啟靈那沉重如鉛的眼皮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合上睡去。

沈淮序身上是暖的、香的。

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而悠長，臉上的倦容也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消散開來。

躲在樹後面的黑瞎子歪出腦袋去看。

沈淮序半合著眼，纖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打下陰影。他抱著孩子坐在地上，輕輕拍打著小麒麟的後背催他睡去。

此刻的他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宛如一尊被歲月遺忘、沾染了些許灰塵的珍貴白瓷。

他的神情恬靜而又淡然，沒有絲毫的焦慮和急躁，只有滿滿的安寧，彷彿整個世界都已經靜止，只剩下他和那個被他呵護在懷裡的生命。

黑瞎子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

在墓裡的看到的東西真真假假。但沒關係，就算沈淮序真的是汪家人，但現在不是了。

汪槐序活幾百年前，早就死透了。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是沈淮序，是上天給的永遠不會離開他們的彌補。

黑瞎子灰白的眼睛緊緊盯著那道身影。他在心中暗暗的想。

沈淮序永遠都不會離開他們，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