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活著嗎？”

一隻小手使勁拍了拍沈淮煦的臉。

沈淮序皺了皺眉努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就像被黏上了似的。

“怎麼還不醒？”

有些稚嫩的聲音疑惑道，可轉身他似乎遇到了更大的麻煩：

“哎！啞巴，你別亂跑啊，我這不是找人問路呢麼？你別跑！”

“哎哎哎！你別打我，瞎子我真不是壞人！”

隨後，一陣清脆的枯枝落葉被碾壓的聲音傳來，伴隨著兩個小傢伙廝打的聲響。

啞巴？瞎子？

聽聲音這應該是個年齡不大的孩子，另一個應該與他年齡相仿。可他們的爹孃為什麼要給他們起這樣的名字？難道是先天殘缺？

沈淮序聽著這混亂的聲音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正躺在一片枯枝敗葉上，身上穿著的還是在上刑場時那套破舊的中衣。

忍著身上的傷痛和剛剛甦醒的痠麻，沈淮序勉強支起了身子。

四周皆是高聳入雲、挺拔蒼勁的參天古木，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將整個天空都遮擋得嚴嚴實實。偶爾有一縷縷陽光從微黃繁茂的枝葉縫隙間艱難地穿透過來，灑落在地上。

樹蔭下堆積著厚厚的枯枝敗葉，散發著腐朽的氣息。而遠離樹蔭的地方，則生長著茂密的草叢。

這裡是……

難道家族中的長老覺得絞刑的懲罰還不夠，把我扔在這人跡罕至的叢林裡被野獸啃咬而死？

可週圍並沒有什麼猛獸，反而有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小孩。

沈淮序爬了起來一手一個將兩個糰子似的小孩分開。

左邊那個帶著黑色西洋鏡的小孩彷彿意猶未盡的踢騰兩下。

“啞巴，平常我打不過你，變小了還打不過你？”

右邊那個穿著一身灰色短打的孩子臉上還有被揍出來的紅痕，緊抿著嘴巴也不說話，掙扎著要跳下來。

沈淮序身上有傷，也只是想將兩人分開。

那個被叫做啞巴的孩子被放下來後，默默拉開距離，站在原地警惕的看著一大一小。

那個帶著西洋鏡的小孩也不動聲色的遠離了沈淮序，仰頭大大方方的打量著站起來的沈淮序。

沈淮序掃了兩人一眼，眼中的鋒芒轉瞬即逝。

兩個小孩警惕心極強，不像普通的小孩子倒像是家族中特意培養的死士。倘若真是自家孩子……沈淮序不介意送他們一程。

沈淮序剛剛醒來面色蒼白。他緩緩蹲下，試圖拉近與兩個孩子的距離，扯了扯嘴唇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二位姓甚名誰，為何獨身在這荒無人煙之地？”

瞎子藏在墨鏡後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這個從路邊撿到的陌生的男人。

他這張臉生的極好，面板白皙細膩，五官精緻而深邃，劍眉星目，鼻樑挺直，嘴唇紅潤微薄，微微翹起的嘴角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很難讓人不對他心生好感。

他身姿高挑，身材修長。留著一頭如墨般漆黑的長髮，穿著一件古制的白色中衣，衣服上卻沾了些許血跡，顯然他身上有著不輕的傷勢。

原本黑瞎子身受重傷被僱主刷陰招封死在了墓穴中，正敲敲打打尋找著墓穴的另一個出口，沒想到兩眼一黑一睜眼就到了這原始森林裡。

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不遠處躺著一個小孩。

走近一看，這不是縮小版的啞巴嗎？

剛想把這人叫醒，卻見自已的手竟然跟這小孩的一樣大。

瞎瞎我呀也是重返青春了呢~

那小孩醒後，黑瞎子更確定這就是啞巴了。那滿眼陌生的模樣，那滿是戒備的神情這不就是啞巴定期失憶後的狀態嗎？

好說歹說，都快把他的嘴皮子磨破了，啞巴才願意跟著他走。

走了沒有二里地，就遇見一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倘若他們還是原來的年紀，翻越大山根本不在話下。可現在他們兩個都是五六歲的小孩，要走出這根本不知盡頭的大山簡直天方夜譚。找個成年人同行或者知道正確方向才是他們的最優解。

倘若這個人包藏禍心，脫離他也十分容易。因為他摸著這人的脈搏十分虛弱，說不定就是身懷重病到這森林裡自我了斷的。

瞎子上前喚醒這人時，啞巴卻轉身跑開了。

張啟靈本來對這位剛剛結識不到半天的陌生人就充滿了疑慮和警惕，如今看到他似乎與這個倒在路邊的人相識，心中立刻警鈴大作。

小張啟靈：人販子，走開。

……

瞎子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指著不遠處一言不發的啞巴道：

“我是黑瞎子，他叫啞巴。我們哥倆結伴出行，不小心迷失在這森林裡了。大哥哥，你是誰，能不能把我們帶出去？”

說完，他將兩個小手捂住微紅的嘴角，微微抖動著肩膀，可眼睛卻偷偷的瞟向沈淮序。

“嚶嚶嚶……可憐瞎瞎和啞巴年紀小走了好久也沒走出去。”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這一套話停下來，姓名不知道，來歷不知道，來這的目的也不知道，不過要求倒是挺明確。

難道是年紀太小，說不清話？

對小孩子沈淮序總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他索性坐在地上笑著回答道：

“本人沈淮序。我並不知道我怎麼來到這兒的。說不定我都沒二位瞭解這裡，怎麼帶你們出去？”

“你身上有傷。”

右邊一直沉默的孩子突然出聲。

沈淮序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個白淨的小孩子，卻發現這個孩子有著一雙黝黑的眸子，盯著人不動時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

沈淮序來了幾分興趣，指著他調笑似的問不遠處站在樹蔭下的瞎子：“你不說他是啞巴嗎？”

黑瞎子也沒想到張啟靈能夠回答，正吃驚的看著他。剛剛“你是人販子”五個大字就差點寫在他臉上。這麼快就轉過彎來，幫他說服沈淮序。失憶的啞巴這麼聰明嗎？

沒等黑瞎子說話，沈淮序又笑著問那個沉默的孩子道：

“我身上的確有傷，但我好歹是個大人，起碼有自保能力。帶上你們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你能給我幾個帶上你們的理由嗎？”

“我能辨認野外能吃的植物和地形。我還認識草藥，能幫助你療傷。”

黑瞎子深知失憶的小張啟靈能幫著他說句話不錯了，一看有戲，趕緊學著小孩子的樣子上趕著回答沈淮序丟擲的問題。

沈淮序讚許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他心想，這個孩子腦子轉得快，說話滴水不漏，而且察言觀色的本事更是一流。

“你回答得非常好。”

然而，此時的沈淮序卻更像是一個考教小輩的長輩，他溫和的目光轉向右側那個被稱為啞巴的小孩子，並開口說道：

“但我更想聽一聽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