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星用了兩日時間，才在北方的各個城池打探到暮起的訊息，暮起在北方各處征戰，如今已經佔領了諸多城池。
如今尋到暮起，再回王城，只剩下一日時間，騎馬定然回不去，尋常捷報回到王城都要一個月之久。
瞭解幻境情況後，憐陌立刻拿出方舟，方舟日行千里，一日一夜的時間，還來得及回到王城。
一路上，暮起站在方舟前頭，伴著明月繁星，始終不曾言語。
……
夜玄嫣在天牢中陪著顧朗等了三日，第四日天亮的時候，天牢裡來了不少宮婢為顧朗沐浴更衣。
顧朗慌張的看向角落裡躲藏的夜玄嫣，眼神焦灼。
夜玄嫣無聲的搖搖頭，示意顧朗先順著玄幽王的意思，讓他安心等待。
顧朗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好，他任憑宮人們折騰，臉上的表情麻木而憂傷。
仙人親臨，對整個凡人國家來說，是比新王登基還要重要的大事，玄幽王特意在天壇設定了成仙大典，恢宏的編鐘聲傳遍了整個王城。
玄幽王坐在王座上，公子公主，王公大臣，甚至一些世家貴族也被允許進入天壇圍觀這一曠世奇事。
空相山站在雲頭，待下面凡人完成告慰祖上，放眼當下，展望未來等一系列儀式後，他才緩緩從雲頭飛下，落在整個天壇最高處的地方。
揹負金陽的仙人帶著兩位白衣弟子從天而降，仙人金髮飄逸，仙姿玉骨，弟子們跟在仙人身後，動作規整。
匍一落地，便有萬千光澤撒下，在場的人沐之，無不心曠神怡，煩惱皆除。
等待許久的王室權貴們跪了一地，人人都恨不得貼在地上，虔誠極了。
空相山收起背後的金陽，沒有開口說話，悅耳的神音卻在整個大典中響起：
“顧朗何在？”
玄幽王從地上抬起頭，恭敬回答：“仙人稍等。”
他揮手，粉裙宮婢們便擁簇著穿戴華麗的顧朗走入天壇。
顧朗心中思緒繁雜，整個人異常不安，他被宮婢們暗暗推著往前。
他往人群中看，沒有看到暮起的身影。
他抗拒著，被宮婢們推著一步步走上天壇，跪在空相山跟前。
諷刺的是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如今也如螻蟻一般匍匐在地。
“五日時間已到，顧朗，你可願捨棄塵念，隨我入仙山修行？”
仙人的話在天壇四周迴盪，顧朗垂著頭，久久沒有回答。
空相山沒有等來回應，心中已瞭解，他用肯定的語氣問：“你可是，塵念未了。”
顧朗抬頭朝空相山看去，日頭高懸，逆光中，他看見仙人高大的身影，無情的立著。
他堅定了念頭，回應仙人：“是。”
話音一落，滿座譁然，竊竊私語的質疑聲在周圍響起。
“如此仙緣，多少人夢寐以求，他在遲疑什麼！”
“九公子瘋了吧！”
還有玄幽王氣急敗壞的聲音：“逆子！”
玄幽王再次俯身匍地，惶恐道：“請仙長見諒，犬子不知輕重，說的胡話！仙長萬不可信！”
空相山抬手，全場瞬間安靜下來，他嘆了一口氣，在靜謐的天壇中分外明顯。
在場的人無不因為這嘆息瑟瑟發抖了起來，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威壓落在背上，性命時刻都會被這壓力奪去。
空相山聽了玄幽王的話，語氣淡淡：“既塵念難斷，本尊便助你斬之，待往後飛昇大道，但願你不會怪罪本尊。”
話音落下，他手腕翻轉，一團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亮起，空相山指尖輕彈，金光便朝顧朗緩緩飛去……
暮起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副情景，他目眥欲裂，放聲大喊：“不要！”
施法被打斷，所有人都朝聲音來源看去。
方舟緩緩落下，暮起不等方舟落地便翻越護欄一躍而下，他疾跑到天壇下，形容狼狽，紊亂了呼吸。
顧朗聽到聲音，渾身一僵，轉過身來與他四目相對。
雙方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此刻時間像是被放慢的數倍。
暮起眼眶發紅，他平復了好久的情緒才開口。
那聲音分外輕柔，似乎生怕聲音大了，眼前的人就被驚著消散。
“顧朗，我回來了。”
整整八個年頭，他終於回來了。
他終於……又見到了他。
顧朗看到慕起出現的那一刻，腦海中有什麼逐漸圓滿。
他心中酸澀發脹，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四個字，柔腸百轉的纏繞在唇齒間。
“好久不見。”慕起。
那個帶他逃出王宮的少年，也終於有了將軍之姿。
沉穩，冷酷，自由。
原以為爾虞我詐的少年時期，竟然是那般美好的時光。
慕起的呼吸還亂著，他與顧朗對視間，心臟泛起絲絲縷縷的疼。
他似是預感到了什麼，一字一頓問顧朗。
“你答應我的，要食言了麼？”
顧朗眉頭委屈的擰著，眼前蒙上一層水霧。
他壓抑著胸口裡快要破土而出的東西，艱難開口。
“慕起……”
【慕起，我以後都能到宮外跟你賽馬麼？】
【當然，有我在，我們永遠有賽不完的馬。】
【那說好了，永遠！】
【永遠？就是不說再見的意思麼？】
【那是自然！】
顧朗聲音顫抖：“再見……”
而後，放緩的時間頃刻之間加快了速度。
空相山手裡停滯的金光飛快沒入顧朗身體。
也就在金光在顧朗身體中消失的那一刻，幻境如鏡片碎裂。
天壇中的所有人，包括整個天壇，都逐漸坍塌，消散。
天壇中的顧朗還紅著眼眶，但他神情已經變得平靜，淡然。
他透過幻境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彷彿也看到了仙榜挑戰賽上與慕起對視的那一眼。
而後他淺笑著，跟隨著幻境眾人一起化作了雲煙。
執念已滅，幻境要破了。
夜玄嫣原本混跡在人群中，當她發現這點時，迅速朝著方舟上的夜凝星飛去。
但不等她靠近，幻境便不復存在了。
……
熾眼的光芒散盡後，夜玄嫣緩緩睜開眼，發現他們回到了最初進入幻境的地方。
憐陌和夜凝星站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從幻境中脫離。
半空之中有一塊殘片靜靜漂浮著，發著瑩瑩光芒。
夜玄嫣久久不能回神。
顧朗與慕起，原來有這麼深的羈絆麼？
她伸手，殘片飛落在她掌心。
這是什麼？
為何在幻境破滅後出現？
夜玄嫣接觸到殘片的瞬間，一股強勁的力量傳來。
她下意識握緊雙手，神魂好像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神魂開始有撕裂感傳來。
那力量似乎要將她整神魂從身體中剝離出去！
她難奈的捂著頭，眼前所見之物開始模糊，她看見出了幻境的夜凝星朝她跑來。
入夢以來一直追尋的東西，在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