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張綰笛結緣很早,那時他還沒逃到長沙來,還是個混跡街角的小乞丐。
張綰笛是去救人的,順便結識了任務物件之一的陳皮,她對於陳皮的印象很深。
號稱“流氓中的航空母艦”,真的一點不假。
她覺得最開始能跟陳皮說上話,估計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長得還算不差,不然恐怕早就被他不耐煩地一爪子抓死了。
要想得到他的信任並不簡單,她也只能天天待在他身邊,給他投餵吃的。
他倒也厚臉皮,毫不客氣地盡數收下,心思雖然惡劣但也沒趕走她。
她知道此人性格暴戾陰狠,陰晴不定,所以相處很是小心翼翼,有時還跟他一起抓螃蟹,關係處的還算不錯。
能夠坐上老九門的位置,沒有一個不是狠人,陳皮更是其中的翹楚。
她並未想著要讓陳皮變得多麼仁慈,因為那不現實。
但至少,不要變成一個被情緒操控的野獸。
當知道陳皮因為做的東西不好吃就把攤掀了還把人殺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震驚。
卻什麼也沒問,只是悄悄地離開了。
說實話,她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幾乎都抱著一種潛在的不安,這種不安來源於她是一個異世之人的身份。
在這個世界待得越久,她就越要提醒自已的身份。
她害怕自已變得冷漠,變得失去理智。
所以她選擇離開一會兒,她的情緒和理智正在進行一場較量。
心裡默默跟小系統吐槽。
“達斯,你說,陳皮不會是個超雄吧?”
【呃這個……有可能吧……】
再次知道他,他已經是二月紅的徒弟了。
不過還好,他們之間的交際並不算太多,因為她那段時間很忙。
等到又一次見面,她從他手中救下一個偷錢的孩子,他差點就又殺了人。
“陳皮,你殺人我不管。但這個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該死,我告誡過你,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既然看見了就不能不管,我也不希望以後看你的臉色說話。所以,以後咱們就當素不相識吧。”
完不成任務,大不了她被電擊,也沒什麼,又不是第一次造反了。
一面不滿他的殘暴,又糾結他曾經對她殘存的一點點好,倒不如斷個乾淨,不聞不問,省的自已還跟著受折磨。
下次要是再遇到,她就能名正言順地狠狠給他幾鞭子,把他打成瓜皮,而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實不相瞞,她想抽陳皮這個狗東西很久很久了。
陳皮甚至不知道自已到底哪裡惹到她了,只是覺得憑什麼,情緒上頭他誰也管不著,便也頭鐵地應下了。
“小爺想殺就殺!你別管我,我也不管你!素不相識……老死不相往來更好!”
話一出,他立馬就後悔了。
只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人,才剛放完狠話,哪裡可能會服軟呢。
她心裡突然鬆了口氣,笑著應下了,把那個孩子帶走了,沒回頭看他一眼。
從那之後,陳皮有兩年多的時間沒見過她,整整兩年,讓他忍得受不了。
偏偏身邊的人還經常提起她。
他一直以為自已不在乎的,腳步卻總是不小心走到了她的院牆外。
一旦心情不好,他就更想殺人了。
她一般留在長沙的時間本就不多,再加上她刻意躲著,他連她院子的牆都爬不了。
以前聽人說她多麼神秘多麼難得一見,他聽完還冷哼一笑。
自已爬爬牆就能見到的人,才不見得有多神秘。
現在才意識到不過是她在給機會而已。
而現在,她顯然是把這個機會毫不留情地收回了。
他想不通,去問了二月紅,結果又被狠狠罰了一道,他知道師父對她不一般,丫頭也喜歡她。
她還真招人喜歡,正在默默跪祠堂的陳皮想著。
現在他已經想出答案了,蹲了很久,才終於等到了她出門的時候,儼然已經忘了當時自已那般放狠話的樣子。
他才不想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所有人都能分到她的眼光,他不想自已這個舊人被遺忘在角落。
“你會殺人,我也會,我們都不是好人,但我不希望你只會殺人。”
他明白,他當然明白她想說的是什麼。
但他甚至還會不合時宜地冒出些陰暗的想法,但看到那雙眼睛,就什麼都消失了。
因為那雙眼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實實在在的擔心。
擔心他什麼呢?
他想到了二月紅私底下對她的評價。
其實是很單純的一個人。
確實單純,所以想法偶爾天真也不為過。
不過他會滿足她的小心願的。
至少要裝作她喜歡的那種樣子,來討她的歡心。
一路上她走走逛逛,嘴裡吃著,眼睛還不忘到處看,吃慣了精細的點心,就嘴饞這些個小商販的小吃。
身邊跟著任勞任怨的陳皮,一手拎著大包小包,一手替她打著傘。
“哎?以前這兒不是有個賣油潑餛飩的嗎?怎麼不見了?我還有點饞呢……”
她可惜地搖搖頭,內心感慨。
也沒覺得離開長沙有多久啊,可惜了,以後好吃的又少一個,就想吃點辣的。
“你真想吃那什麼油潑餛飩?”
陳皮側頭問道,見她一臉認真地點點頭,於是有個想法不合時宜地冒出心頭。
“沒關係,再走走吧,好不容易出來逛一次,順便去店裡看看。”
這兒離她的店還有點距離,陳皮想她一路走過來,都是刻意放慢了步子,便抬手招了個黃包車。
“走過去太慢了,你坐車去,就這幾步路,我跑著過去。”
“有車你不坐?別傻了。”
她把傘收起來,一手拽住陳皮將他強硬地按在一邊,這黃包車坐他們兩個剛好。
別看陳皮現在一副彆扭樣兒,手早就不自覺地美美搭在她腰間了,作勢保護狀還暗暗收緊。
她也沒管他的動作,畢竟就這樣大的空間,又能讓到哪裡去呢?
而且恐怕他這市井自帶的流氓習性也改不了了。
“我最近牙齒有些疼,吃不了太多這個,給你吃吧。”
她毫不猶豫地忘記了自已買下這東西的初衷,嚐了不過一口,便都遞給陳皮。
“你最喜歡吃什麼糖?”
陳皮輕抬眼皮,接過糖葫蘆狠狠咬一顆,轉過頭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這話有陷阱,但她知道完美答案。
“當然是陳皮糖了!我的最愛!”
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個?
慣會裝模作樣,她心想。
看他面上雖然不顯,殊不知飛快的眨眼已經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不清白的目光暗戳戳地轉移到身邊人搭在膝蓋的手上。
她的手指纖長消瘦,掌骨微突,中指上戴著一個瑩綠盤蛇戒指,蛇尾鏈一直跟著隱沒到衣袖之中。
一如既往的白……
他心想。
思緒拉回到了第一次見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