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宅標準的圓形餐桌上難得聚齊這麼多人,超過了常數......2。
足足四位。
落座後,溫禾在父親臉上瞥見按捺不住的笑意,慚愧與不安從腳底油然攀升。不用掰著指頭算,她清晰記得距離上一次回來吃飯,還是半年前——為了和程皮爾的婚事。
沈伯言看起來比她還要熟悉,恭敬地向溫父和溫夫人問安,還拿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的伴手禮。
兩份,其中一份是以溫禾名義送的。
溫禾就坐在他身旁,一臉詫異地配合。
溫夫人梳著高髻,化了淡妝,肩上披一條印有土耳其民族花紋的薄毯。她伸著長頸,接過禮物端詳:“上好的白茶,伯言有心了。”
沈伯言微笑回應:“您喜歡就好。”
溫禾怎麼看都感覺溫夫人像只花枝招展的母孔雀。作為繼母,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收禮。
溫父沉寂了一小會,揮手引人倒酒。
“伯言吶,今天就住這吧,陪我小酌幾杯如何?”
沈伯言轉頭看看溫禾,溫禾抱著手臂一言不發。
沈伯言只好笑笑,起身朝溫父鞠了一躬:“抱歉伯父,明天還要趕最早的一班飛機。”
溫老爺子聞言略有失望,他點一點頭,又看向自家女兒:“那你呢,可別告訴我明天也要出差。”說完沒給溫禾機會張嘴,冷哼道,“整日見不到人,又混不出什麼名堂來......”
這話刺耳。溫禾瞳孔微張,雙手纏在一起,情緒不免激動。
沈伯言面色無異,悄然在桌子下捏一捏溫禾的手指。
“伯父,您今天喊我們回來,不光是為了陪您喝酒吧?”
他聲音輕快,溫禾由他轉移話題,漸漸冷靜。
溫老爺子清了清嗓子,彎彎眉眼道:“當然。今天......”
“今天的事,我先給二老跟溫禾賠個不是。”沈伯言舉杯打斷,“鬧這一通,攪合了婚禮,又讓溫家失了面子......伯父伯母見諒。”
老爺子眯笑著眼:“伯言這話可不從心啊。”
“爸,您有話直說,別賣關子了。”溫禾說著抿一口果汁,很不耐煩。
她一人在外,直來直去慣了。生意人在飯桌上樂意打回合仗,可她就算旁觀也覺得累。
“我先說明,不是沈伯言要搶婚,是我不想嫁了。鬧事也好,送花圈也好,都是我的主意。沈伯言只是照我的想法實現,責任不全在他。”
溫老爺子一挑眉:“我可怪伯言了?你著急解釋什麼?”
溫禾一頓,語塞。
沈伯言在一旁依然擺笑臉:“伯父開明,一定明白小輩心意。不過我這也算歪打正著了,下不來臺的理應是程家。”
無錯書吧溫老爺子點頭:“伯言說的是。”
溫禾左右看看,兩位一唱一和,沒有半點不愉快,她有種錯覺:自己才是外人。
菜一道一道上齊,沈伯言貼心地為溫禾佈菜。
在二老面前被這樣照顧,溫禾反而不自在,她推一推沈伯言,讓他顧好自己便是:“我爸盯著咱們看呢......”
沈伯言一怔,轉頭望向老爺子。
果然,老爺子滿眼欣慰,嘴都合不攏了。傭人給他添了一盤子的菜,他大手一揮:“端給伯言吃!”
溫禾忍不住歪嘴:“你倆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溫老爺子反將一軍:“是你們兩個小年輕,有事瞞著我們吧?”
溫夫人撂下筷子附和:“是呀是呀!你們兩個究竟怎麼回事?小禾怎麼忽然就不想嫁了?之前不還.......”
這......溫禾轉頭看沈伯言——還真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沈伯言淡定自如,特意幫溫父倒了杯酒才回到座位上,笑著道:“溫禾心思單純,待人真誠。從前大家都說程公子心術不正,不適合做溫家女婿,可都沒什麼證據。溫禾受到些花言巧語的矇蔽,也怪不得她。”
“哦?”溫老爺子敲敲桌子,“這麼說,你是有了程家的把柄?”
溫禾刻意板著臉,心裡對沈伯言感激的不行。
她原本都做好準備表演誇張的痛徹心扉幡然醒悟了,沈伯言輕飄飄兩句話就把問題重心移到了程皮爾身上——只是,他既然這麼說了,就得拿出真正的證據。
要不然她溫禾就真成朝三暮四愛養備胎的碧池了——她腦子裡一閃而過剛才瞥見的商娛新聞。一看就是程家針對婚禮做的緊急公關,把溫禾描述成了一個浪蕩女子,噫。
“在內地,開設私人賭場,風險夠大吧?可程家偏偏敢這麼做。”沈伯言說著牽住溫禾右手,朝二老晃了晃,“溫禾無意中發現這樁事,主動找我尋求幫助。”
溫老爺子表情霎時嚴肅。
沈伯言繼續道:“溫禾不想取消婚約。主動悔婚傳出去太難聽,還容易引來有心之人猜忌,於是找我來演婚禮的男主角。”
“單憑溫禾的一面之詞?”
“當然有證據。”
溫老爺子吐出一口長氣:“也就是說,今天老頭子我即便不出面,你們也能有法子應付咯?”
他一邊說一邊將目光挪到溫禾身上,忽然自嘲地一笑,“也對,你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打沒準備的仗。看來是我太低估自家女兒啦.......”
溫禾全程盯著自己腳尖。沈伯言剛才說的,她一個字都不知道。
原來那個人渣還敢違法亂紀,也不知道還做了多少她接受不了的事。她思緒雜亂,忽然回憶起什麼,身子一僵。沈伯言拋來詢問的目光,她回神,搖一搖頭。
溫老爺子在昨晚的禮客宴上就看出自家女兒對沈伯言態度的轉變,也猜測到二人關係拉近不少,做好了順其自然的準備,溫夫人卻一副八卦態度,在飯席上追著問個沒完。
什麼婚禮後他們去哪了,怎麼沒早點回來......頗有點追根究底的意味。
沈伯言一直努力搪塞,飯都沒吃幾口。溫禾忍無可忍:“小媽。”她一把拍下筷子,擼起袖子,對著溫夫人用力微笑。
溫夫人一愣,肩膀上的薄毯往下滑了滑:“怎,怎麼了?”
溫禾眨一下眼:“我說小媽,也別總聊我們了。我這許久不回來,還不知道小弟近況如何呢。”
溫夫人立刻轉頭看溫父。溫父捏住酒杯,果然臉黑一片。
溫禾見目的達成,擔心引火自燃,忙拉著沈伯言胳膊晃了晃:“伯言哥,我剛才好像拿錯酒杯了,頭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