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上,江易開著車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
“喂,小易,你下班了嗎?”
“嗯,剛剛下班”
江易應聲後放慢車速,開啟了擴音,還沒和江母聊幾句,就聽到她說哥哥情況不太好,
聽出江母在電話那頭哽咽著欲言又止的情緒,江易不自覺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張了張嘴卻半天說不出來話,心底瞬間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緒。
“好了,小易你別太擔心了,家裡的事有我和你爸爸呢,你照顧好自已”
江母強忍著情緒只匆匆說了兩句就趕緊結束通話了電話。
很快,江易心事重重回到家,只覺得心裡堵得慌,最終,還是在飯桌上把媽媽打來的那通電話告訴了林峭,
林峭聽他簡單說了哥哥的狀況,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見他心神不寧的樣子,提出和他一起回家看看。
——
在天黑之前,兩人急匆匆出門,趕上最後一班回老家的高鐵。一路上江易都沉默不語,眉頭緊鎖,只靜靜看著車窗外,隨著車程的推進,他的心情愈發沉重不安。
直到夜幕降臨,黑壓壓的夜空掛起星星點點的時候,列車緩緩減速停下,車站響起播報聲,
“親愛的旅客,懷水縣站到了,請你帶好隨身行李,有序下車!”
林峭連忙握緊江易的手,兩人起身下車。
江易的老家在臨市邊緣的懷水縣,是一座靠水而建的縣城。這裡冬暖夏涼,綠植豐富,從車站到家的一路上,映入眼簾的都是綠葉遮天的梧桐樹,晚風一吹就響起沙沙沙的樹葉聲,空氣中隱隱散發著幽幽的丁香花氣味。
走出車站,林峭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江易在車上依舊沉默不語,只凝神盯著窗外飛過的景色出了神,
他的內心百感交集,沒想到再次回到這個自已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是和林峭一起,而回到家將會面對什麼,他不敢想,只覺得心亂如麻。
直到計程車停下,兩人站在家門口,江易渾身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遲遲沒有按下門鈴。
他看著面前一道已經發鏽掉漆的紅色鐵門,眼裡充滿了擔憂和不安,只覺得思緒混亂無比,
他還沒做好準備,如果今天是見哥哥的最後一面,他不知道怎麼面對父母,更不知道該和江淮說什麼,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甚至突然冒出了逃跑的念頭。
靜靜站在身後的林峭似乎看出他的情緒,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撫他,卻不知道說什麼。
最終,江易還是按下了門鈴。
林峭一進江家就聞出屋裡瀰漫著一股重重的藥味,雖然一眼看出客廳收拾得整潔有條,窗臺的月季花正開得鮮豔多姿,魚缸裡的小金魚正在歡快暢遊著,但他還是敏銳覺察出這個家裡的氛圍正十分凝重壓抑。
“叔叔阿姨打擾了,我是江易的朋友,林峭”
林峭小心翼翼打著招呼,江父和江母只勉強嘴角扯出禮貌的微笑,
他們看到江易突然回來也沒有太意外,臉上的悲傷還沒來得及收起,江母已經哭腫的眼睛和鬢邊的白髮都讓江易的心像掉進了一個窟窿裡,他強裝著鎮定,拉著父母坐下,
“爸媽,哥哥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乾啞無力,雖然一路上做了無數次心理準備,要在父母面前穩住情緒,但看到江父黯淡無光的眼神,他只覺得越來越不安。
“他……”
江父唇角微顫著,試圖壓制內心的悲痛,緩緩開口道,“我們剛把他從醫院接回來,醫生說讓他安靜地走吧”
話音一落,一旁的江母又抑制不住心痛落淚,哽咽著繼續說道,“從醫院回來的路上,他居然奇蹟般開口說話了,還叫了你的名字……”
江母沒有再說下去,只低頭默默流淚,此刻,父母的痛苦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一下下割裂著江易的心,他靜靜坐在那裡,低頭不語,只覺得屋裡沉重絕望的壓抑感快要讓他喘不過氣。
許久,江易才艱難地緩緩抬起頭,盯著江淮的房間,像下定了決心一般站起身,走過去。
他輕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他最害怕看到的一幕,已經是彌留之際的江淮脆弱得像薄紙,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靜靜躺在床上,垂著眼皮眼神空洞,臉上卻帶著平靜的微笑,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江易的存在,眼皮輕輕抬了一下,看向門口的方向。
“林峭”
聽到江易在叫自已,客廳的林峭連忙起身,不假思索衝進房間,看到江易哥哥病弱的模樣,也讓他不由得心頭一緊,呆愣在原地,
站在門口,此刻正渾身顫慄著的江易不假思索緊緊握著林峭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支撐。兩人一步步走過去,江易雙眼緊緊注視著江淮,嘴巴半張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彷彿嘴巴被黏住了,大腦也停止了思考,
江家父母在客廳陣陣壓抑的啜泣聲在一下下敲打刺激著江易的神經,他最終站在床邊,嘴角微微抽動,剛想說著什麼,
床上已經氣若游絲的江淮輕輕垂下眼皮,嘴巴微張著,目光最終停留在兩人緊牽著的手上,下一秒,他悄無聲息就輕輕合上了眼,靜得像睡著了一樣,
林峭感受到江易的手心瞬間發抖起來,看著江易眼底的哀痛,他無能為力,只能緊緊握住對方的手。
當晚,從江家傳出了一陣陣悲悽絕望的哭聲。
——
第二天,江易和父母從殯儀館出來,經過一晚上的痛哭哀嚎,江母此刻倒顯得異常平靜,她低頭看了一眼江淮的照片,隨後緊緊抱在懷裡,
江易的臉上也憔悴了許多,精神緊繃又一夜未眠的他只是強撐著精神處理哥哥的後事,見不得父母心痛的模樣,卻不知道怎麼安慰,
“小江,你先回去吧,這裡的事都處理好了,回去好好休息”
江父率先開口打破了一家人的沉默,他輕輕拍了拍江易的肩膀,又攏了攏江母額頭凌亂的髮絲,低聲安撫道,
“好了,我們帶小淮回家吧”
江父單手捧著一個黑色的木盒子,只覺得有千斤重。
殯儀館門口,林峭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這一幕,從昨晚到現在,他也沒有合過眼,只默默跟著江易從江家到殯儀館,又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參與江家哥哥的葬禮,不敢上前打擾,只能在門口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