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在寺裡見到他的那一刻,你的心裡在想什麼”,
“我在想,也許,人世間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十六年後
驀然睜眼,江泠發現自已居然回到了湘山別墅,她生性喜靜,湘山別墅是她18歲搬出江雲公館後的居所。
床頭櫃上的手機卻顯示著現在是2016年3月,也就是說她現在回到了20歲那年,意識到這個,記憶如潮水般在江泠的腦海中湧現。
雨後的湘山雲霧瀰漫,遠處的青山沉靜地有些朦朧,透明的落地窗裡,青山依舊,江泠清凌的眼眸卻洇染了一抹湘山的雨。
眼淚從眼尾落下的時候,江泠突然想起了總是笑著的葉璇,想起了嚴厲又慈和的葉媽,想起了家屬院裡的銀杏樹,還想起了烏鳴山清冷的月,
記憶裡更多的卻是那個清俊挺拔的少年,他在她的回憶裡靦腆的笑,得意地笑,滿足地笑;
他的眼睛總是如春水一般脈脈含情,說的每一句話也如同春風一樣,總能在她的心裡掀起波瀾。
只有在這樣寂靜無言的時刻,江泠才驚覺,原來和他有關的所有,她都那麼清晰地記得。
愛上一個人是就算你刻意閃躲,他也會從你的眼裡,你的心裡無意識地跑出來。
愛上宋寒,也許對於江泠來說就是一種無法逃避的宿命。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一刻,江泠如此迫切地想出現在一個人的面前,於是在醒來後的一小時內,她訂了一張今晚的機票。
只是機票的終點不是安城也不是燕城,因為在此之前,她要去一趟森城的凌雲寺。
冥冥之中,一切都好像是從凌雲寺開始的,江泠直覺她和這個地方有一種莫名的緣分,她的疑惑都將會在這裡得到答案。
緣分有時候真的很玄妙,你想遇見的人,或許在你不知道的時空,也在向你飛奔而來。
當江泠乘坐的飛機滑輪落在森城曼寧機場的那一刻,另一架從燕城飛往森城的航班也開始啟航。
江泠時隔多年再次出現在凌雲寺的時候,已經是穿越回來後的二天。
坐落於蕭山上的凌雲寺比湘山還要冷上幾分,因著凌雲寺全年供奉的香火不斷,冷冽的青山好似也染上了幾分醇厚的檀香。
江泠行走在山中,心緒也平緩寧靜許多。
大雄寶殿裡,江泠一如當年那樣虔誠地跪坐在蒲團,只是此去經年,此時的她和當年的她心境早已不同,如今的她心裡有了想愛的人,也有了更多懷念的人和事。
於是,嫋嫋青煙中,江泠被燭光染紅的臉頰上唇角彎彎,這一刻既神聖又溫馨。
江泠從大雄寶殿出來又沿著青石小路踱步到觀音殿後,為自已也為宋寒求一枚籤。
等她拿著籤文從殿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變得灰暗,山風奏起了小曲,無端惹得樹影搖曳,沙沙作響。
解籤的地方在大殿的另一邊,中途要繞過一棵菩提樹。
江泠正要轉身,忽然一陣大風吹來,吹散了她的頭髮,手上捏著的籤文也隨著風飄啊飄,飄到了一雙乾淨的黑色皮鞋前。
飛舞的青絲模糊了江泠的視線,凜冽的寒風中——
只見皮鞋的主人微微俯下身,修長的手指撿起了地上這張可憐柔弱的籤文,只是當他看向籤文的主人時,卻一時怔住。
因為此刻,清麗模樣的少女眸若秋水,好似月光在眼裡氤氳清冷的光輝,隔著春風與他盈盈相望。
夢境與現實交織,宋寒好像又看到了那一輪獨屬於他的潮溼的月亮,狂亂的心跳或許早已給了他答案,思念的潮水洇紅了他的眼尾。
料峭的春風揉亂了他身後的一池春水,偶爾有青綠的菩提葉輕輕地落下,蕩起點點春波。
男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模樣, 讓江泠覺得自已好像也陷落在潮溼的春池裡,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難以言說。
對面的男人和江泠記憶裡18歲的宋寒不大一樣,18歲的宋寒模樣要稚嫩一些,也更瘦削,那時候清俊的男孩像是挺拔的茂竹,純澈的眼神像涓涓流水,乾淨又舒緩。
34歲的宋寒要更高一些,比起茂竹更像是雲霧環繞著的峻峭青山,眉眼間多了一些寂寥與孤獨,眼神更像是一片神秘的汪洋,深邃又迷人。
這些對於江泠來說不過一個闔眼的時間,卻是宋寒十六年漫長又孤寂的青春,這樣冗長的等待歲月早已讓那個勇敢的男孩無端生出了幾分怯懦。
宋寒此時的心緒十分複雜,他一邊欣喜若狂得快要落淚,一邊卻又無比躊躇和害怕,
他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他太過思念她的幻象,他害怕這一刻那麼短暫,他甚至害怕她下一秒就要離去,所以他不敢上前。
紅牆上樹影婆娑,他和她就這樣遙遙相望,衣帶隨風飄揚,一時相顧無言。
先一步反應過來的江泠輕輕上前,對著宋寒主動伸出右手,秀美的臉微微笑著,紅著眼俏皮地打著招呼:“好久不見,宋寒”
然後,江泠就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在聽到她名字的那一秒,宋寒情不自禁抱住了江泠,
“阿泠~”,宋寒流著淚一聲聲柔柔地低喃著江泠的名字,就和這十六年中不斷重複的夢境裡一樣,牢牢地抱住了他的月亮。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著,直至雨滴驟然散落在青石板上,兩人才清醒過來。
牽著手跑回了殿內,雨點還是洇溼了兩人的外套,溼噠噠地搭在身上,讓江泠很不舒服。
不想重逢的第二天就感冒,她便向路過的小沙彌討要了一間廂房,換下潮溼的外套。
從觀音殿到廂房,宋寒一直默默地望著江泠,眼裡氤氳的情意像是沉浸在一場朦朧易碎的美夢裡,就連脫掉身上潮溼的大衣時,眼神也捨不得移開江泠一秒。
江泠被宋寒那樣直勾勾的眼神盯著,臉頰也漸漸發熱,害羞得目光不自覺地飄移著,手忙腳亂地把一條幹淨的白毛巾塞給他,然後假裝看著窗外雨霧朦朧的荷花池,坐在椅子上細細擦拭著被雨淋溼的髮絲。
房間裡一時靜默無言,只是氣溫隨著某個人炙熱的眼神悄然地升高,
又過了幾分鐘,江泠實在受不了宋寒的這種折磨,伸手輕輕拿過他的毛巾,起身站在他的面前想要幫他擦乾溼發。
宋寒卻伸出長手環抱住江泠纖細的腰肢,隔著毛巾輕輕把頭靠在她的懷中,
低沉的聲音像雲又像風:
“阿泠,真的是你嗎”。
此刻的宋寒莫名地讓江泠想起了幼年時那隻被雨淋溼的淚眼汪汪的小貓咪,那時候的小咪也是用這樣溼漉漉的臉輕靠著自已,
“好”,
“阿寒和我說一說這十六年你怎麼度過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