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要封印自已的記憶？”沈雲見關上門，坐在椅子上問顧從心。
顧從心靜靜的看著他，淺色的眸子閃過琉璃一般的光：“因為我也犯了錯...”
沈雲見心裡“咯噔！”一下，顧從心沒有說犯了什麼錯，但是他下意識就緊張起來。
“我殺了所有人。”顧從心平靜開口。
柔軟的嘴唇說出可怕的事實。
兩人互相看著，像是要望穿空間一樣，沈雲見看他認真的樣子，也知道這件事是真的。
他啞然，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問顧從心為什麼，那麼原因可能和自已有關，不問，就這樣大眼瞪小眼。
好在顧從心主動和他解釋道：“不是我殺的，但是確實是我殺的。”
“紅眼？”沈雲見聽懂了，他想起萬毒窟和上次魔界橋上的紅眼顧從心，一瞬間就確定是那個“瘋子”。
“你叫他紅眼。”顧從心不禁笑起來，眼眉如畫，動人心絃。
沈雲見被他笑的晃了神。
“紅眼是在你死後不久出現的。”
沈雲見低頭，意識到紅眼是因為自已出現的，心裡有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開心是有的，更多的是無措和自責。
紅眼的顧從心和前面的顧從心一點也不像，紅眼完全是照著相反的來的。
“是因為我吧。”沈雲見低沉的問。
顧從心搖頭：“是也不是，你死後，我沒有怪人類，但是我怪我自已，沒有發現你的不對勁，讓別人轉了空子，後來我一直尋找復活的方法，這中間，我去人間一趟，發現人間的人早就變了，他們不是以前那般單純，在時間的長流裡，他們有意識的劃出了分類，欺負人的和被欺負的，看到後，我懷疑了自已之前的做法。”
顧從心看著沈雲見的發頂，接著說：“我幫助的是他們還是他們的慾望，然後我的心開始分裂，出現了各種想法，滅世消極，我想毀了世界，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罪，人類有壞人也有好人，可是我看到他們，只能想到他們的貪婪狡詐陰險。”
沈雲見靜靜聽著，越來越心驚，他不懷疑顧從心有滅世的能力，但是顧從心這樣做，以後一定會後悔！
“你還是殺了他們...”沈雲見說出顧從心剛剛講的話。
顧從心輕笑，淡然對之“對，如果說你的死是導火線，那麼他們自已的做法就是燃料，讓我無法控制的憤怒被風吹到人間，越燃越烈。”
殺人的時候，顧從心聽著他們的慘叫，但是他無能為力，他控制不住心裡的火，控制不住另一個自已，在殺戮中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已手中的劍刺向毫無反抗之力的人。
年輕人逃跑恐懼之色，老年人跪在地上祈求用自已的命換小孩的命，小孩還什麼都不懂，只能哭著看著自已提著劍走來。
那一刻他心裡的罪惡達到極點，心臟靈魂的割裂之疼，讓他無暇顧及別人，任由另一個自已大開殺戮。
稚嫩的面孔，鮮活的面孔，老樹皮的面孔，一個個倒下，倒在腳邊，他們喉嚨斷裂嗓子裡傳出最後的嗚咽，好像是在給另一個自已助威。
顧從心要瘋了...或者說他已經瘋了！
從最開始身邊那抹讓自已心底盪漾的紅色身影消失，到現在一直堅守的初心被動搖，來去不過幾年的時間，便讓自已這一千年的本心碎掉。
他想，不如就這樣吧，都消失就好了，世界上只有自已和那個頑皮小孩就好了，但是遲遲不願散去的善念卻像是最後一根枷鎖，牢牢的纏著自已。
無錯書吧“三千年前，等我穩定下來的時候，我發現生靈塗炭，世界上只有我一個活人，便已經瘋掉了，包括現在在你身邊的這個，也已經不是當年的顧從心了。”
顧從心端詳著沈雲見垂下的腦袋，不願錯過沈雲見的任何表情。
“那我也不是當初的小龍。”出乎意料，沈雲見說出了這樣的話。
顧從心雙手放下，慢慢的坐到沈雲見的身旁，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我的意思是，過去的事情不要想，因為被殺的人不會復活，雖然我這話很自私，有逃避責任的意思。”沈雲見不再低頭，看著顧從心的眼睛說。
顧從心閉眼，深吸一口氣：“可是我忘不了，我只能先安排好你，然後再給自已下封印。”
“你打算忘記我，也忘記讓你自已痛苦的事情，本質上也一樣是逃避！要不是師尊的情緣一說，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遇到，你打算就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看著我娶妻生子嗎！你對得起前世的我嗎？對得起你自已嗎？”
沈雲見激動的扯著顧從心的衣領，他和顧從心面對面，貼的極近，連彼此臉上的細小毛孔都能看得清。
房間裡因為這一句話，變得緊張起來。
顧從心看著他發紅的眼眶，和打轉的淚水，嘴角緊緊抿著不做聲。
“你養了一千年，你護手心的人，說忘記就忘記，你對得起付出那麼多的自已嗎！愛人先自愛，你懂不懂！”沈雲見眼淚嘩嘩往下掉。
自從遇見顧從心後，他發現自已的眼淚跟河裡的水一樣，滔滔不絕，說掉就掉。
可能上天看他上輩子活了一千年，只掉了兩次眼淚，便把上輩子的眼淚安排到這輩子。
“我也會怕的，沈雲見。”顧從心看他哭花的臉，嘴裡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你怕就能不要我嗎？你是不是男人！你比我還不是東西！”沈雲見哭暈頭了。
一句話，把自已和顧從心都罵進去了。
顧從心把人抱住，哭笑不得：“我的錯，你怎麼還罵自已呢？”
沈雲見一頭扎進顧從心的胸膛，嗚嗚咽咽的可憐樣子，讓顧從心無從下手。
“我這不是記起來了嗎。”顧從心試圖安慰他。
“那你一開始不就是想要忘記我嗎！要不是我那個不知道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師尊，我估計早就娶到天下第一美人了，現在孩子都能抱上五個。”沈雲見賭氣似的胡說八道。
“那我打擾你的計劃了？”顧從心由著他演，還幫他圓下去。
“豈止打擾，你讓我兩輩子都斷子絕孫了，你要負責我往後的每一天！”沈雲見沙啞的聲音從懷裡傳來。
顧從心一聽，心就軟了，心軟魂也跟著飄。
沈雲見說什麼他都只顧著點頭，也不管自已能不能辦到。
兩輩子的劫，雖然沒解開，但是此刻已算是心胸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