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對胡青雲來說，袁文華罪無可恕，死有餘辜。
但對袁文華的家人來說，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袁霜平時不住學校，在接到簡錚的電話後，她幾乎和超管局同一時間趕到了小台山。
前一天晚上，袁文華和她一起吃了晚飯，跟她說了很多話。
現在看來，那更像是臨別囑託。
在見到靠在長椅上的爺爺時，袁霜沒有表現得歇斯底里，甚至沒有哭，只是靜靜地握著袁文華冰涼的手，一言不發。
簡錚被超管局帶走時，她向簡錚點了點頭，沒有講話。
做完筆錄後，簡錚回到了自己的家。
剛走到單元電梯間，就看見小波蹲在門前徘徊。
它沒有像平時那樣活潑好動，只是搖著尾巴看著簡錚，眼神中充滿焦急。
簡錚察覺到不對，但依然保持平靜，帶著它轉身出門，來到附近小公園一處偏僻的角落裡。
“他們有沒有懷疑你？”小波開口講話。
“沒有啊？我沒有什麼嫌疑，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但也沒有大的紕漏，解釋起來很容易。”簡錚對化身為小波的阿飈說道。
“容易？”阿飈的狗臉上滿是驚訝，“那……”
簡錚打斷了他的話，皺著眉頭問道。
“今天為什麼這麼謹慎？還要用這種方式見面？”
阿飈吐了吐舌頭，壓低了音量道：“之前那個光頭出問題了！”
“怎麼回事？”
“他已經救不回來，馬上就要死了，超管局打算暴力入侵他的大腦，獲取他的記憶。”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阿飈跳上長凳，蹲坐在簡錚身邊繼續道，“組織也是剛剛才得到訊息。”
“你確定光頭只看到了蛇女，沒有看到你的臉嗎？”
簡錚努力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在光頭被打暈前，自己的面罩只有一道裂口，不可能看清楚全貌。
“是的，這沒有問題。”他皺眉答道。
阿飈點了點狗頭，開口道。
“現在的情況，就是永夜與超管局在爭奪時間。”
“光頭從被徹底放棄，到完整的被超管局掌握腦中的資訊，應該會花一點時間，這段時間不會很長。”
“然後，他們會發現蛇女的身份，再想辦法從她口中獲得你的資訊。”
該怎麼辦，身份暴露這件事，似乎不可避免！
阿飈的語氣很嚴肅，和他那張柴犬的可愛狗臉完全不搭。
“為了保住你的身份，永夜恐怕會以最快的速度，殺死蛇女，哪怕犧牲超管局中的臥底。”
“為什麼？”
簡錚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永夜會這麼重視自己。
他的能力固然強大，但這幾年來，他明顯感到組織對他的關注程度，凌駕於其他殺手之上。
“組織為什麼這麼看重我？”
阿飈撓了撓頭，趴低了身體，道：“不清楚，這是組織上層決定的，我只是個小嘍囉。”
停頓了片刻後，他接著道：“知道麼，多年前組織曾給我下達了一道命令。”
“在情勢不可挽回的緊要關頭，我需要變成你的樣子，代替你死在大眾面前……”
“這……”
簡錚很驚訝，這件事阿飈從來沒有說起過。
“這樣，我的家人們會得到一筆幾輩子花不完的財富，但如果我拒絕執行命令，我和他們都會死。”
簡錚看著落寞的阿飈，摸了摸他的狗頭，安慰道。
“不用擔心，那樣的情況不會發生的。”
阿飈很享受他的撫摸，四肢舒展，平趴在了木凳上，尾巴一拍一拍的。
“如果這一次，超管局發現了你的身份，我恐怕就真得這麼做了。”
“你會被組織轉移到其他城市，改換身份繼續接受悉心的培養，而我，會替你死去，最後大機率連個全屍都沒有……”
簡錚很內疚。
一時的疏忽，居然造成了這麼大的危機。
但同時，他也覺得很奇怪，以永夜的辦事效率和行事風格，應當會在其他地方製造一些大的混亂，轉移超管局的注意力後，方便對安置所裡的蛇女動手。
可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平靜。
這和他對永夜的印象不符。
簡錚低聲向阿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狗形阿飈的耳朵一下子豎立了起來，但沒一會兒又耷拉下去。
“這當然是一種辦法，但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一種可能……”
“組織對於你身份的暴露，樂見其成。”
簡錚一怔，皺起了眉頭。
阿飈繼續道：“這樣你就可以拋開身份的約束，隨時接受他們的差遣，參與他們的行動。”
簡錚頓時焦慮了起來。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恐怕比死還要讓人恐懼。
他的社會人際關係會被完全摧毀，他會變成無根之萍，隨波逐流。
父母多年的養育之恩和殷切期望，會徹底落空，他們一定會非常傷心和失望。
而方雨……
在得知自己是臭名昭著的永夜殺手後，會對簡錚生出巨大的恨意。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簡錚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心中煩躁不安，如果……
“簡錚？”
這聲音！？
他猛然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白老師？”
就看見白靜正領著孩子，站在不遠處的小路上，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名年長的婦人。
“你怎麼……”
簡錚站起身來，不知道該怎麼問。
“上午的時候，他們說事情結束了，我和孩子可以走了。之後我的母親就把我接到了她家裡，現在我們正準備去買點菜。”白靜的表情有些侷促，但沒有驚慌和恐懼。
“哦，那挺好的，阿姨您住在附近嗎？我是白老師的學生。”簡錚同白靜的母親打著招呼。
“是啊，我們就住在星辰苑，有空去家裡坐坐吧！”老阿姨笑容很慈祥。
星辰苑，簡錚隔壁的小區。
“一定，你們慢走，白老師慢走！”
他揮了揮手，微笑著跟白靜道別。
他們轉身後，白靜的兒子小飛，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狗子阿飈好幾眼。
“你們學校老師的素質不錯啊，看起來賢良淑德，有容乃大！好想撲進她的懷抱！”阿飈伸著舌頭，望著白靜遠去的背影道。
簡錚一怔，這才想起來，阿飈從來沒有見過白靜，於是開口道。
“她就是蛇女。”
阿飈一骨碌從木凳上摔了下來，驚訝地看著簡錚。
接著，他眼神複雜地朝白靜離開的方向望去：“如果我現在衝上去咬死她，是不是就解決了這次的危機？”
簡錚眨了眨眼睛，點頭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