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豚圓和陳冽兩人開始向著南方緩慢的行進。
因為地貌變遷太大,道路難行,朱豚圓只能在路過的城市裡不斷地收集周邊地區的地圖。
各個城市的損毀程度都不同,但大多都變得靜謐可怖。
死了太多人,讓世界的主導者又重歸於了大地和天空。
兩人一路上見到過從山林中走出的野豬家族在城市的街道上散步,見到過體型巨碩的大雁排成隊,一邊撕咬同行的隊員一邊向南飛行。
在湖泊邊看見比肩鯨魚大小的鯰魚躍出水面洗鰓,它大概是被嘴裡的細長蠕蟲釣了個正口,撲稜的歡騰。
也見過樹林中突然從兩側冒出來,然後莫名其妙開始打架的黑鹿,它們從耳朵延伸到嘴角都長著巨大的像是盤子一樣的骨頭,就那麼突然在兩人面前出現,然後狠狠地對撞在一起。
走到了高山上,碰到抱著山的猴頭呲牙,被迫原路退回。住在山洞裡,坐在洗乾淨的盤子骨上,看身體變成觸手的蜘蛛跳舞。
一路危險而奇特,時時目瞪口呆。有時候還能看見沒有陷入休眠的喪屍,在無意識的重複著生前的刻板行為。
【如果沒有人的出現,倒是看起來意外的和諧。】
兩人站在柔和的晚風下,橙黃色夕陽自下而上映照著半截面龐,心中同時出現這樣的想法,身體都不禁同時抖了一下。
兩人猛扭頭對視一眼,心中都是後怕。
沒有說話,只是眼中的震驚都在證實著這想法的不尋常。
第四個月的變化開始了。
從內心發作……
……
地鼠號又開動了,儘管時不時的就得停下。
兩人並不著急,依舊像是旅遊一般延續著前進的線路,朱豚圓時常會感嘆,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莫名其妙。
明明輕易就能讓所有人都灰飛煙滅,卻偏偏還吊著一小部分人的命,讓他們繼續在求生中掙扎。
就像是馬戲團裡的猴子,不得不愁眉苦臉的表演著節目。
有的人覺得表演好玩,四手齊鼓,笑的前仰後合喘不上氣。有的人覺得表演噁心、壓抑,在其中彷彿看到了自已。
不過總是猴看猴戲。
陳冽對這樣的絮叨不發表看法。只是低著頭坐在駕駛室的地板上看著破破爛爛的書。
地上散落著好些書,都是朱豚圓在城市廢墟里搜刮的時候找到的,裡面大多是一些婦科醫院廣告雜誌和印刷粗糙的報紙摘要合訂。
硬是連一本教科書都沒讓他找到。
朱豚圓還鄭重其事的跟陳冽說,他認為是頭頂上看戲的那幫“神靈”搞的鬼,目的就是讓人類失去文化的傳承,帶著文明的殘餘精神,重新激發原始的野性。
陳冽本就不喜歡說話,被他這麼一整,更是無語。
但朱豚圓並不偃旗息鼓,繼續故作深沉的說道:“畢竟想來,還是看會說話會寫字會製造工具的野獸來表演鬥獸比較有趣呢——”
陳冽把書扣到臉上,直接躺地開始睡覺。
……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林城越來越近。
這一天,兩人落腳到一處城鎮裡。
這處城鎮很小,比一般的縣城起碼小了一半。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街道兩旁什麼店鋪都有,什麼壽衣店、棺材店、鮮花店……
朱豚圓興高采烈的盤點了一圈,然後默默閉上了嘴。
這裡沒有發生過地震,看著乾燥平整的地面,應該也沒有發生洪水泥石流。
但建築物裡很空,空的就剩毛坯。
棺材店裡甚至連牆皮都被扒掉了。
朱豚圓用稜鏡視野往城裡掃了一圈,沒看見有什麼危險的詞條蹦出來。
陳冽說自已想出去溜一圈,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能用的。
朱豚圓便把他放了出去。
他知道陳冽是去找書了。儘管這個小城鎮還保留著書的可能性很小,但陳冽到每一個可能有書存在的地方都會去找一下。
自從朱豚圓拿回來那一堆印著字的破紙之後,他就像是想起來了什麼。越發的想要找到書來看。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正應當是在學校裡讀書,享受青春的美好時候。
可現在卻在和自已一起漫無目的的漂泊。
……
去林城安置完遺灰之後,該去做什麼呢?
朱豚圓雙手撐在腦袋後面,嘴裡叼著一根“尾巴”巨大的狗尾巴草,行走在街道上時心裡想到。
懷揣著這個問題,朱豚圓從一個垃圾堆裡翻出了一把只剩一半的躺椅,抱著腦袋躺到了路邊。
身後是一間銀行,厚厚的捲簾門拉著,窗戶上鑲嵌著黑乎乎的墨色玻璃。
他趴在玻璃上看過,裡面空空如也,只能隱約看見幾個櫃檯。
於是安心躺下。
“該去做什麼呢?拯救世界?還是隱居山野?”
“好像都不可能……”
“怪物是打不過的,打一次,死一次,疼的不得了,還死不徹底,真是純折磨。”
“隱居也隱不住,那漫山遍野的野獸就夠喝一壺的。”
“拯救別人是完全不會的,不說撈了個陳冽搞出多大的樂子,光是以前從書上看到的人性之惡就讓人瑟瑟發抖,完全不敢想自已沒有那個能力,又聚集到了很多人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也許去加入一個聚居地是個好主意,人多了,又有相對穩定理智的秩序,陳冽也可以在人群裡學習知識,自已也可以為集體出一份力。”
“就是這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呢?”
“完全想不到啊!……”
朱豚圓難得從駕駛、趕路和尋找食物中解放出來,此刻躺在路邊,曬著綠色的陽光,心情不免放鬆發散。
要是陳冽此時在他身邊,一定會無語的扭過頭去。
這傢伙就沒個正經的時候,這一路上不是把在城市街道上散步的獠牙野豬家族創成肉沫,就是發射鑽頭去打天空中的大雁。還別說,他不打還不知道這鑽頭能發射出去呢!
走到湖邊就拿蠕蟲釣鯰魚,釣起來了切成塊放在三輪車裡就開始烤。
在樹林裡探路的時候,碰到兩頭黑鹿,那傢伙兩眼放光,衝上去就掐斷了人家的脖子,還把人家長得奇怪的腦殼洗乾淨了做凳子。雖然用來做凳子確實很合適……
但最過分的是!在路上一個山洞裡暫住的時候,他居然強迫一隻變異的蜘蛛跳舞!
人家可是原住民!被他上去暴打了一頓後就開始被迫舞動自已變成觸手的身體。
八條腿撐地,開始跳舞,就像一團陸生的海草……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