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已淪陷為屍巢的江槐市另一端。
王伊從昏迷中甦醒,發現自已身處一個未知的空間。
在這裡,她的異能無法施展,望著頭頂那些詭異的血紅色紋路,眸光中透露出一抹沉重的不甘。
她精心佈局的一切,才剛剛拉開序幕,卻被迫戛然而止,怎能讓人心甘情願?
“醒了?”
隨著一聲低沉的詢問,一團紅光從上方緩緩降落,屍王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
王伊怒視著對方,毫不掩飾眼中熊熊燃燒的殺意。
上次在江槐市遭遇時,屍王剛從繭中脫變,而現在,他的實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我不會殺了你。”
雖然話裡帶著幾分責備之意,但語氣卻是異常輕鬆,甚至帶有一絲戲謔。
“我不會再執著於將你當作母體來孕育後代。”
“不過,你是異能者中最出色的,如果能為你我所用……”
“痴人說夢。”
儘管異能被封鎖,但精神力並未受到影響。
即便被壓得幾乎窒息,王伊仍竭盡全力凝聚精神力發動攻擊。
可惜,力量依舊不足。
“你是我的了。”
屍王眼中血色湧動,胸口處的暗紫色晶體緩緩釋放出一股能量。
“你要幹什麼?”
王伊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她清晰地感覺到,當這股能量注入她的心臟時,自已的意識正被一點點吞噬。
屍王嘴角微微上揚。
“只有激發你心中的恨意,讓負面情緒不斷侵蝕,你的力量才能達到極致。”
“妄想。”
王伊雙目劇烈顫抖,心臟處的暗紫色與九彩色隔著衣物開始劇烈閃爍。
屍王不禁垂下眼簾。
“……你這個人類,意志還真是超乎尋常的強大。”
“可惜——”
下一刻,暗紫色的能量瘋狂湧入王伊的心臟,原本佔據優勢的九彩色瞬間被吞噬殆盡。
“意識封鎖,轉變吧。”
隨著王伊眼中光芒的消逝,那充滿冷漠、哀傷與仇恨的暗紫色徹底佔據了她的心房。
“這次,人類註定要走向毀滅。”
“而我們,將會一同抵達力量的巔峰。”
王伊眉心浮現一片菱形的淺紫色晶體,其間隱隱可見幾縷丹青流轉。
她的身體緩緩從半空中降落,最終穩穩著地。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與屍王同樣令人恐懼的血紅色。
“來吧。”
屍王緩緩走近她,將食指輕輕抵在她眉心處的晶體上,眼中燃起了濃厚的興趣。
“……在這之前,讓我先看看你塵封的記憶。”
隨著精神連結的建立,屍王透過王伊血紅色的雙眸,窺見了深藏心底的記憶片段。
—過往•回憶—
在保溫箱前,人們冷漠的話語如刺骨寒風,包圍著這對年輕的父母。
他們面前的小小生命,如此脆弱,彷彿隨時可能熄滅。
“這孩子恐怕難以存活,或許你們該考慮放棄,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吧。”
旁觀者們議論紛紛,聲音中滿是輕蔑與不耐煩。
妻子轉過身,淚水無聲地滑落,她無法理解,為何新生的生命會遭遇這般冷漠的目光。
他們的孩子才剛降臨人間,何以面對如此多的惡意?
“柔兒,別哭了,無論未來如何,她永遠都是我們的孩子。”
男子緊緊握住妻子的手,給予她力量。
被稱為柔兒的女人拭去了臉頰上的淚痕,堅定地回應。
“對,我們的女兒絕不會輕易屈服。”
她的眼神重新聚焦在保溫箱中的嬰兒身上,眼底充滿了希望與決心。
時光流轉,奇蹟般地,這個早產的女孩頑強地活了下來。
儘管出生時各項生命指標異常微弱,幾乎被判了死刑,但她卻挺過了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刻。
隨著歲月成長,她和其他孩子一樣,步入了校園,從小學到中學,直至高中。
但中學到高中的期間,曾經有過兩年的空白期。
所以說,她要比同級的學生都要大上兩歲。
然而,高一的一堂課上,她突然昏倒。
再次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病房裡那蒼白無力的白牆,令人心生無助與恐懼。
但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因為聽到了熟悉而溫暖的聲音——母親的聲音。
“所以,我女兒她……”
另一名女性的聲音傳來,應該是主治醫生。
“根據儀器檢測,我們驚訝地發現你女兒的身體機能正在急劇下降,所有器官似乎都在迅速衰老。”
“這可能導致一系列老年疾病和其他併發症。”
“要知道,雖然她外表只有十九歲,但體內的器官狀態卻如同四十歲一般。”
“並且情況還在持續惡化,死亡的陰影正步步逼近。”
話音剛落,她聽到了母親壓抑的抽泣聲。
“我該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斯風……”
女孩的母親蜷縮在角落,淚水沾溼了手中的照片,那是全家幸福的笑臉。
女孩的父親雖身居高位,但因公務繁忙,鮮少能陪伴家人左右。
儘管如此,母親還是強忍著悲痛站了起來,努力抹去淚痕,帶著微笑走進了病房。
“小伊。”
見到母親進來,女孩並未追問醫生的話,她不願增加母親的負擔。
“媽媽,爸爸呢?”
在她的記憶裡,父親的身影總是高大而溫暖,小時候常把她舉高高玩耍。
儘管父親常常不在身邊,但母親始終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小伊,要乖哦。爸爸現在有些事要處理,工作很忙,但一辦完就會來陪你。”
面對女兒,她只能溫柔地給予安慰。
女孩因病住院,並因此向學校申請休學一年,校方出於體諒,迅速批准了請求。
在醫院的日子裡,除了母親的陪伴,父親偶爾的探視,女孩最大的慰藉便是那條通往湖邊的小徑。
她常常沿著石子鋪成的小路散步,將手中的麵包屑輕輕撒入湖中,注視著魚群為了爭食而歡快地遊動。
由於身體的原因,她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下來坐在長椅上,或是蹲在路邊稍作休息,然後再次啟程。
這樣的生活早已讓她感到厭倦,彷彿是世界對她施加的最惡毒詛咒,剝奪了她的自由,甚至讓她羨慕起那些自由自在的魚兒。
她痛恨自已的脆弱,更痛恨自已成為家人肩上的重擔。
在無盡的時光裡,唯有書籍成為了她的精神支柱。
她並未將閱讀當作逃避現實的方式,而是從中尋找到了全新的認知與感悟。
她特別偏愛那些能夠觸動心靈深處的作品,它們讓她意識到人與自然之間的緊密聯絡——人類源自自然,理應對自然懷有敬畏之心。
這些作品如同一座座精神橋樑,引領著她的思想步入新的境界。
隨著知識的積累,她不僅學會了欣賞自然之美,更加深了對人類社會、國家乃至階級結構的理解。
當這一切都被她洞察透徹之後,她終於領悟到了世界的本質。
沒有人理解自然,人類社會於自然界不過其中之一的有限世界。
人類追求發展進步,但同時卻認為這過程中產生的問題可以說是無關緊要,甚至於是微不足道的。
但這些無限制的活動終究會反噬人類自身。
因為人類對自然而言,如同晨空中飛揚的一粒塵埃。
因此,人類的未來取決於他們對自然的態度。
自然反噬就像海中涉足一般,一開始,充其量不過沒及腳趾,濺溼踝節。
自然是迷人的,人從自然中誕生,但人類的夙望也在不斷加深反噬,越來越深。
直到淹沒方才意識到,在自然面前,曾經引以為傲的科技與文明都沒有了意義。
人類社會是自然界中的一部分,但絕不是唯一,也不是典型。
因為唯一的典型在於這個廣闊無垠的自然本身、永恆的綠意之中。
對比之下,人類社會顯得奇特又荒蕪。
它如同泡沫一樣遍佈在自然的浪濤上。
對某些人來說,自然可能是一個龐大的能源庫,但從遠處著眼,自然是創造永恆的主體,是人類活水的源頭。
自然充滿了藍天,有碧波盪漾的海洋,涼爽的森林,柔軟的草地,它生機勃勃,景色迷人。
人類社會的建設開始於此,然而人類卻漸漸失去了對自然的敬畏,模糊了對於一切的認識。
後來,在醫院裡,她結識了一個女孩,或許可以稱之為朋友。
這位女孩鍾情於描繪向日葵,那天,王伊正獨自坐在長椅上出神,忽然感覺到身旁多了一位訪客。
帶著幾分詫異,她轉過頭來,一陣清新的柑橘香隨著微風拂過她的鼻尖。
“我是關秋晨,很高興遇見你。”
女孩手中的畫板上,一朵向日葵在晨光中綻放,金色的花瓣熠熠生輝。
“我是王伊。”
面對著關秋晨那燦爛的笑容,王伊不由自主地開口問道。
“……世間花卉繁多,為何偏偏選擇了向日葵?”
“因為它總是向著陽光生長,充滿希望,你不覺得這很美好嗎?”
女孩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光芒。
“你知道嗎?一年前,醫生告訴我時日無多,因為我身患重病。”
“但現在,我已經戰勝了病魔,賺回一年。”
聽到這裡,王伊不禁愕然。
“那你為什麼不回到社會中去呢?充滿希望的生活一定很溫暖……”
“醫院認為我的身體還需要調養,而且我是個孤兒,他們願意資助我,所以我留了下來。”
關秋晨繼續說道。
“儘管那段日子異常艱難,但我心中的熱情從未熄滅,對於未來的生活……我一定會堅持下去。”
望著眼前這個女孩,王伊發現她就像是那朵向日葵。
即便面容略顯蒼白,但那雙眸子中永遠閃耀著光芒。
“這幅畫送給你,朋友。”
原本以為這份友誼將會長久地延續下去,然而不久之後,王伊卻意外揭開了隱藏的秘密。
“醫院並非慈善機構,不會無緣無故地做公益。”
王伊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醫院為什麼會為孤身一人的關秋晨支付費用。
唯一的合理解釋是,關秋晨的處境正好滿足了醫院的某種需求。
追求利益的本性無法改變,她曾親眼目睹許多人因無力承擔醫療費用而被無情拒絕。
那些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將人推向絕望深淵的最後一推。
“除非,他們想要從秋晨身上得到些什麼。”
“王伊。”
關秋晨從口袋中輕輕取出一條精緻的向日葵手鍊,溫柔地為王伊戴上。
“這樣,咱們倆就各有一條了,多好啊。”
然而,王伊卻緊緊握住關秋晨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你不會無緣無故送我禮物的——秋晨,你要離開嗎?”
“被你看穿了。”
關秋晨輕柔地牽起王伊的手,低聲道。
“一直以來,我都感到十分孤單,你是我的唯一朋友,我不想瞞著你。”
“院長告訴我,他已經找到了願意收養我的家庭,我今天就要走了。我來……是想跟你道別。”
王伊默默地點頭。
儘管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軌跡,終將分道揚鑣。
只是她未曾料到,分別的日子竟然來得如此之快,還有那麼多未盡的話語。
“想我的時候,就跟這條手鍊說說話吧……我能聽見的!”
關秋晨漸行漸遠的身影加深了王伊內心的不安,於是她悄悄跟了上去。
王伊的動作異常輕盈,跟隨他們來到了另一棟樓。
她感到十分意外,為何這層樓竟沒有安裝監控?
她緊貼著門,仔細聆聽室內的對話。
“這位是中央任職的趙老先生,這是他的夫人。”
院長的聲音王伊再熟悉不過,但今天,他的語氣似乎有所不同,夾雜著些許小心翼翼與疏離。
“這就是那個孩子?”
一位女性沙啞的聲音傳來,聽得出年紀已高。
“是的,夫人。”
院長似乎低聲說了些什麼,接著老婦人的沙啞嗓音再次響起,帶著些許激動。
“這一天終於來了,我終於可以……過上安心的日子了!”
“注射麻醉藥物,釋放乙醚。”
院長的聲音接連響起。
“秋晨乖,打一針後,睡一覺就能到新家了。”
而關秋晨瞪大雙眼注視著那逼近的針頭,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中的向日葵手鍊。
她只感覺到一陣刺痛,隨後身體漸漸失去了知覺,意識也變得模糊。
最終,她無力地鬆開了手中的手鍊,它“啪”地落在地上。
“開始吧。”
聽到這句話,王伊心頭湧上一股不祥之感,她湊近門縫,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冷汗直流。
昏暗的手術室裡,一名六旬老人坐在一邊,而院長正在說著什麼。
一名醫生正將手中的手術刀舉起落下,那鋒利的刀刃,輕鬆劃開了秋晨的皮肉,血染紅了白布。
醫生一刀又一刀,毫不遲疑,彷彿他在宰割一隻畜牲一樣。
直到這時王伊終於意識到,秋晨不會再醒來了。
當他們取出老婦人衰竭的器官,並將秋晨鮮活充滿生命力的器官更換時,他終於明白了一切。
這根本不是什麼慈善,而是一場陰謀。
一場血腥的交易。
他們之所以幫助關秋晨養好身體,並替她支付費用,為的就是將她留在醫院。
他們要用那年輕的器官更換給達官顯貴,家財萬貫的富人和高官,來延續他們苟延殘喘的性命。
而那鮮紅的血液,也順著秋晨的胳膊,指尖,跌落到了地面破碎的向日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