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閣殿上空,黑雲壓鎮。
原本馳空而行的老者頓足,低頭向下望去時,一股惡靈氣息似有若無從下方飄來。
城中不光有魔,何時還混入惡靈了?
他眼睛一眯,自高往下俯衝而去,與此同時右手手掌一抬,低喝道:
“哨鳴·無處遁形!”
渾厚的聲音伴隨靈力匯聚成道白色軌跡,猛地衝向內屋!
反正殺魔也是殺,殺個惡靈也是殺。
順手的事。
逼仄的風形和尖銳至極的耳鳴聲四面充斥,將靈力所過的安全空間悉數圍剿,卻在即將碰到的精緻金欄屋簷時,輕巧穿過——
目標格外明確。
屋內。
某個還在床上悠閒扇扇子吃葡萄的黑衣正太忽而睜開眼眸,向上望去。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痛苦面具:
“哎呦喂……”
一臉蛋疼地盯著穿透過屋頂直衝來的無邊靈力,他在腦中問詢即墨姝該如何操作應對時,對面的聲音遲遲沒有傳來,未給出明確答覆。
隨機應變,獨立解決。
是即墨姝曾和他說過的八字口訣,當然,後面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隱忍。
可忍字當頭一把刀。
燭照望著逐風愈加向下即將包裹住他的身軀,即便能一眼看出這靈術的弱點和破招關鍵,可他仍是一動不動。
身軀化為透明隱匿聲息的同時,任由凌冽的靈力割裂面板,劃開道道血口。
正當燭照徹底融入環境,老者的身軀同步出現在屋室內。
他環顧四周,銳利的眼眸掃過室中的每個角落,惡靈氣息消散地一乾二淨,唯有在遠處長廊上的兩個侍女下人。
事實在告訴他,從一開始就感覺錯了,壓根就沒有什麼惡靈。
真的感覺錯了嗎?
關老神情肅穆,在原地又搜尋了番,仍是一無所獲。
前方還有魔的問題要處理,時間緊迫,關老也沒有時間停留,一個持風又消失而去。
磕著瓜子的燭照等老者身形消失後再次出現,他掃了眼面板上正迅速恢復如初的傷勢,再次妄圖在腦中聯絡上即墨姝,可仍“查無此人”。
他抿嘴想起少女在幼年時的畫餅:
“我們走鄉村包圍城市戰略,主打的就是先苦後甜。”
燭照欲哭無淚:你一句先苦後甜,他們苦了三年又三年。
聽著從外趕來的腳步,“咚咚”兩道敲門聲,伴隨著趕來侍女的詢問:
“小姐,剛剛上面的風好像很大,都將瓦片吹落了好多片,您有事嗎?”
燭照癟嘴,掏出六字真言紋銀盒,轉動上方中心的圓珠。
下刻,裡面傳來熟悉的少女聲響:
“沒事,都出去吧。”
“小姐,真的不用我們進來看看嗎,您已經好幾天沒有出來了——”一個侍女關切聲音傳來。
燭照吐了口葡萄皮,扭動圓珠子再次一轉,即墨姝女聲的“滾”字水靈靈傳了出來。
另個侍女一愣,不死心:
“小姐,若不讓我們進去打掃下衛生?保證不會打擾您的——”
“你也滾。”
好賴話不聽,燭照直接掏出即墨姝錄的殺手鐧,直接將門口兩個侍女悉數沉默。
聽到遠去的腳步和人聲,燭照按耐不住,再次在腦中聯絡起對面。
依舊沒有動靜,他兩眼一黑,終於死心。
——
江南縱橫交錯的地道之上,外層各個入口兩派的廝殺已悄然開始。
冬雪收到玉簡訊息,詢問原因後也得不到對面回覆,雖不明原由,她卻遵守命令讓後續人馬撤退,攔不住前面已經進去的人,卻能阻止後面的來人。
在一刻鐘後有條不紊退出入口,手中提著的燈籠“吱嘎”晃悠,眼前昏暗狹窄的視線在上到地面後豁然開朗,她仰頭盯著天上的漫天星光,一片恍然。
心中惴惴不安時,餘光望見從遠處趕來的探案司一眾。
為首的男子是身材魁梧挺拔,他作為探案司司長一襲藏青色長袍,利落地開始安排各部門指示,細目望見滿身狼狽灰塵的冬雪時,停頓片刻後,又收了回去。
“司長。”
見男子指揮下屬去捉人、絲毫沒有過來交流情報的意思,冬雪主動跑去,分享訊息的同時讓對方先在上方觀望,暫時不能進入。
“你有什麼證據?”依舊是熟悉的腔調和語氣,“就憑你那點沒頭沒尾的訊息,就想要阻攔我們的行動?你知不知道很可能晚上一步,裡面無辜的百姓就會多死一個。”
“他們在等著我們解救,這是我們的義務,更是責任。”
男子碩大的披風擦肩而過,冬雪盯著他的背影有些頹敗想要放棄,可猶豫時腦中想起小公主的話,還是抬起腳,堅定地攔在對方跟前。
“司長,我沒有開玩笑——”
“轟——”
一聲巨響響徹廣場內所有人的耳膜。
冬雪本就神經緊繃,被猛地嚇了大跳後,下意識望向發出巨響的方位,只見一片屋簷瓦礫間,靈力轟出的塵埃漫天飛舞,餘波甚至緩慢衝擊到了眼前。
如此引人注目的動響不止是冬雪注意到,遠處趕來的關老自然也望見了。
前者率先趕到,望見方圓數十家百姓已被叫離,呆在了外圍最遠處,他們不少人面露恐懼和擔憂,手中拿著的是被塞進的金條和丹藥。
和平交易。
而在片塵埃遍佈的斷垣殘壁間,深坑中少年挺拔而立。
“你是誰?”
關老橫眉一掃,望向深坑中露出的根節樹根,五感察覺到的魔氣更重,很明顯便是裡面傳出的。
他望向立於中心、正欲再次破開地面的人,從氣息觀察,隱隱察覺到對方是妖族。
“溪合學府府主之徒,蕭鶴。”
公儀小河也斜眼望他,左手朝上,一個虛影羅盤浮現其中,他沒有停下動作,很快再次聚氣:
“陰陽·未濟。”
溪合學府府主的徒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和失蹤案插上一腳?
還未想通前因後果,腦中的顧慮接踵而至。
江南這片山河帶土,若是將此地打穿導致被穿透坍塌又該如何是好?
可關老還未來得及阻止,腳底再次震動,這次石塊漂浮,方圓百里的厚土果然產生大面積陷落!
意外發生的太過突然,他穩住身形想阻止頹勢的瞬間,少年臨危不亂的聲音再次出現耳側:
“陰陽·止。”
混亂中坍塌的土地石塊竟在頃刻停止,懸浮在半空,唯獨放出二人朝著地心墜去!
甚至被靈力炸開在半空的屋簷碎石也同靜止般。
這樣一來,地面上的人便不會產生任何傷亡。
小小年紀便能瞬發三套靈力,確實值得欽佩。
只能說不愧是府主徒弟麼?
關老摸摸下巴心中感嘆,又忽而覺得蕭鶴這兩個字很是耳熟,卻在一時間想不起到底是誰。
將雜亂的思想拋擲腦後,地上地下的通道既已被打穿,他急速下落時,映入眼中的是個巨大的空間屋室,而作為靈能的血樹倒立向下。
他再定睛一瞧,活人裹屍,死人堆骨。
好一個柳氏!
好一個魔頭!
沒有人望見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能夠保持平和的心境,老者額頭上的青筋爆出,拳頭“吱嘎”作響的同時,他冷笑一聲,靈術瞬間朝著血樹轟炸去。
“哨鳴·震耳雷!”
另側,急速下落的公儀小河手指一按,重新將碎裂的頂端石塊拼接而上,再次向下望去時,眼中唯有那身穿染血黑袍的少女。
趕上了。
心中一定,他再道。
“陰陽·天地否。”
前者出招毀滅血樹,後者移形換位,將二人身位調轉,出現在墨姝身邊,靈力也在頃刻碾向水池中的女人!
“這就有意思了。”
承桑月早有防備,她不緊不慢,抬手向上,只見無數由頭髮聚集的絲線猛地朝血樹樹幹包圍而去,眨眼的功夫竟將樹幹纏繞的結結實實,輕鬆抵擋下老者的攻擊。
而另方面掃向衝來的少年,神情一沉很是嫌惡。
“妖族的還來摻一腳,惡不噁心啊。”
她嗤笑著吐了口唾沫,源源不斷的絲線在眼前形成屏障,就此格擋住所有攻勢,正想再次發動獻祭陣法轉化局面。
少女的聲音竟從後方出現。
“木憫·百花殺。”
承桑月全白的瞳孔一轉,意識到這人在她布開絲線做格擋時,就已錯位閃身過來,想給予她一記重擊。
池底一張血盆大口食人花出現,猛地開合咬向女子的雙腿。
“咔嚓——”
血淋淋的雙腿被斷,牽扯著大腦神經的痛楚傳來,接連抵擋三人攻勢的承桑月陷入劣勢,她終是按耐不住,張開詭異的大嘴,尖叫道:
“即墨姝,我真的生氣了,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會把你做成我的傀儡,一輩子!”
腿沒了能再長,可是這樣真的醜死了!
她五官因憤怒緊縮,左手五指纏繞的絲線用力一握,整座屋室中出現席捲耳膜的巨響,柳氏遍佈在各處的隱匿符紙隱隱發光發燙,逐漸連成道消抹不去的禁術陣法。
“太好了,太好了……我兒子終於有救了……”
另旁,在和納蘭諸衍纏鬥的黑雀夫人見此,神情喜極而泣,晶瑩剔透的淚珠從眼角流淌而出,她神情癲狂。
納蘭諸衍很快抓住漏洞,雙眼一眯,精神力攻擊緊隨其後。
“神離·笑忘書。”
靈術故技重施,他望見神情逐漸呆滯的黑雀,便知曉自已又成功贏下一局。
利落地掏劍對向撲來的靈能天吳,持劍吃力週轉準備慢攻的同時,抬眼望向和那人配合默契的黑衣少年。
雖是陌生的面容,但那靈術他做鬼都能認出來是誰的。
納蘭諸衍嘴角一扯收回視線,一向溫文爾雅的貴公子眼中露出自上而下的冷意,手中的劍招更不留情面,面對天吳不慌不亂,一擊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