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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少年久居人下,怎甘心做一輩子傀儡替身

蝴蝶谷。

中心。

午時原本停的雨淅淅瀝瀝地又開始繼續下,四角轎內的柳日佳聽著落於耳邊的訓斥,心生不服,卻絲毫不敢出言反駁。

他沉下眼,手中捏著塊翠綠色的玉質牌子,翻轉掂量許久,吃力地掀起絲簾側過眸,打量起那人的情緒。

本就陰沉的天空在繁茂枝葉的掩蓋下更顯暗色,處在爭鬥漩渦最中心的青年神情卻波瀾不驚,即便大雨溼衣狼狽不堪,卻仍眉目淡淡,似計劃發展到現在依舊勝券在握。

柳日佳最討厭對面這樣的表情。

似乎在告訴他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就如同策劃至今蝴蝶谷暗殺、還是得不到親生父親的首肯滿意一般。

他真的能堂堂正正打贏這個噁心的替身麼?

手中的玉質牌子在此時沉重起來,不自覺地捏緊,將大幅靈力衝入其中。

只聽“咔嚓”一聲,牌子出現裂縫,眨眼片刻,縫隙擴大遍佈四角,最終碎裂落於衣袍和地上。

這是連線柳氏蠱毒場負責人的通訊媒介,更是號令用蠱毒控制替身的工具。

牌子碎裂,母蟲本體便會死亡。

這也預示著他只要微用靈力捏斷玉牌,便可拿捏住對方的命門,輕而易舉地讓對方受蠱蟲母體的死亡痛苦,繼而被子體撕咬啃食。

柳日佳很享受局勢為自已掌控的感受,如今,他便索性放棄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爭個高下——

既然敵人最關鍵的命脈已在手中,又何須浪費時間?

只是……

“你在等待什麼嗎?”

為什麼不起作用?

青年神情不變,仍完好無損站在眼前。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轎外傳來青年的輕嗤,這種聲音他太過熟悉,在聽到的剎那,比起腦中下意識推斷“蠱蟲母失效”的資訊點,最先出現的竟然是失去掌控的恐懼。

“父……父親……”

陣陣胸悶伴隨精神的低落轉變成生理上的不適,柳日佳白著臉望向站著的中年男子,低聲呼喚,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竟然將蠱蟲養殖場給一鍋端了?”

柳崇蘭嘆了口氣,盯著那從小一手帶大暗衛出生的孩子,深邃而渾濁的眸光中似蘊含著無奈等複雜情緒,似哀似嘆:“確實是好本事。”

只是可惜,下出棋盤外的棋子便不再配有出現在局中的資格。

並沒對柳日佳擅自捏斷牌子有責怪表示,他拍拍手,身後踏出兩名合靈期實力的男子,沉眼道出命令。

“既然蠱毒失效,你們就把他處理掉吧,從現在起,柳氏一如往常,只有一個少爺。”

柳崇蘭的目光移至那抹紅色,最後一句定性:

“其餘人也是,一個不留。”

眯眼望向谷中即刻開啟的混戰,以及被迅速圍住的青年,夜風蕭蕭,他嘆:

“從前便說過你的不足,一旦被情緒主導,你並不會選擇蟄伏隱忍,對待曾經的商賈對手是如此,對待任務失敗背叛者也是,更多的會選擇魚死網破——”

“您還是一如往常,喜歡說教。”

柳相君眉眼暗冷,開口打斷。

凌冽各異的靈力劃破夜空,身側兩大暗閣高手也在此時出擊,接下衝來的敵人。

柳崇蘭不似他的妻子黑雀夫人擁有合靈期實力,按靈力層數而言,他不過堪堪四層,是個普通不過的精明商人,但他從小記事以來便事事留手,算無敗績。

帶來的人手遠不止上面這些,對暗閣的搖擺倒戈不以為意,他一聲落下,又是一波合靈高手的出現,直逼最中心的青年!

“殺了他。”

“農木·楓丹白露。”

衝在最前方的人高聲喝斥一聲,以落於地面腳掌中心為圓圈,盪開一層層木靈包裹著的球形生靈,如海浪波濤般湧向前方,所過之處,草木銷燬成灰。

與此同時,青年頭頂上方和腳底分別出現凌厲的風和變化的土,分別對應兩個人不同的靈力。

“土央·天地玄黃——”

柳相君不慌不忙,雙腳輕微一側,以他為中心,整片谷中央的地形竟在剎那變化,平地凸起成為山丘,而敵方腳底竟出現流沙,導致站立不穩。

而四面的圍攻竟在剎那不攻自破。

“天眾府絕本?哈哈,雕蟲小技。”

一個合體期老者見此輕蔑一笑,在他的召喚下,一隻半透明的黑蟻靈能出現在手指甲背上,若不仔細看,怕是會以為是黑點灰塵。

“縱土·坤元!”

他大喝。

靈師召喚靈能時,很少會有修士選擇小型靈能。

畢竟比起擁有靈智或言語能力的人形靈能,動物體的靈能本就缺少許多優勢,甚至在特殊的地點中會暴露出硬傷缺點,更何況是眼前微末細小的黑蟻。

黑蟻在眨眼間沒入土中消失蹤影,而周圍靈力交雜不斷,很難透過靈氣的流動來確定其位置。

老者見眼前青年略顯吃力地在應對不同靈力的攻勢,他心中勝券在握,驅使著黑蟻妄圖出其不意,致命一擊。

他曾對上高他一層的化神期高手,對面還是被黑蟻啃食地抱頭鼠竄,而眼前區區五層靈力的毛頭小子——

“知已。”

紛亂中,柳相君抬眼輕道,漆黑的眼橫跨周側危險莫測的各種靈力,定在滾動的泥土上,下刻,一道純白的煙霧從周圍應聲而出。

下刻竟高高躍起,化作只食蟻獸鑽入土壤之內,精準無誤地伸出長長的舌苔將黑蟻吞入腹內!

“啊啊啊啊——”

靈能和靈師相伴相生,老者剛意識到不妙想收回靈能,卻仍慢了一步,痛苦地哀嚎和嘔血聲在剎那響徹谷中。

柳相君再次瞥眼掃見衝來的異蟲靈能,再次拂袖,那食蟻獸又化作白霧在下刻兩爪落地成了只黃雞,撲騰著翅膀啄向異蟲絲毫不懼,逼得對面連連後退。

五層靈力召喚靈能?

這怎麼可能做到?!

還有,眼前這個可以化煙化物的靈能到底有什麼特性?

“知心知已,方能克道克人。”

青年如此道,他紅衣加身,身上粘稠浸潤的不知是雨滴還是人血,曾經擁有著兩道毒線的右手臂膀上纏繞著白霧,令望來者畏懼。

而他不曾動搖,指尖翻轉,一把火紅閃著刺目光亮的羽扇就此現世,微微一扇,被風波及到的地方竟憑空出現不滅的火焰!

“鳳凰翎扇·炘也——”

等柳崇蘭再次回首,只望見那觸及眼球的焰色。

“我還沒有讓你們走。”

聲色充斥霸道和張狂,以及對結局篤定的決對。

怎麼會?

柳崇蘭微驚,他明明定期都會對對方進行實力測試,讓其始終保持在可控範圍內,包括向天眾府府主拜師學藝這些,全程都在眼皮子底下。

可這人還是召喚靈能,實力發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況且這鳳凰翎扇不是曾經方闕主求得的“亡器”之一麼?

怎麼在他的手中!

接二連三的意外超脫預料,他定了定神:

“你……你若將亡器交出,我便可既往不咎,留你條性命,別忘了,你再有實力,人手終是不如我的多——”

“年紀大了,耳朵也不行了,”柳相君跨步而出,片刻便突出重圍,落在了中年男子跟前,他黑髮恣意垂落,微微彎腰抬手作傾聽狀,“難道,你沒聽到外層還有人在趕來嗎?”

美人痣在月光拂照下更為妖豔,即便身處廝殺紛亂,他卻仍勾著笑臉,眸中卻不帶任何情緒,冷得可怕:

“那是我喚的夏家幫手,你曾經教我的,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修長的手指一把擰住了中年男人的脖頸,其上青筋凸起,而對方面色僵硬紅腫,目光瞥向被拖住的下屬打手,半點字都憋不出來。

“你……你不能殺我,”柳崇蘭不願相信失敗,他拼命抬起雙手想要掙脫束縛,可無濟於事,“我是你的父親……”

這時又是父親了?

柳相君嘴角劃過嗤笑,月夜雨下,恍惚間想起幼時的某個夜晚。

也是雨天。

那是在有關他“一日殺百人搏位”的前個晚上,柳氏暗衛死鬥場內還剩下兩個活人,可按照規定,他們只能活著走出去一個。

“你會忘記初心嗎?”

幼年柳相君垂眸向下,盯著倒在自已懷中的同齡少年,他知道自已就算不出手,對面也活不了多久,本以為有著成人記憶會堅定目標少些彷徨,可看著鮮活生命的逝去,心臟還是一抽一抽地疼痛。

“不會。”他回答。

“可是我今天早上看到,柳崇蘭牽著你的手說很看好你,你笑得可開心了。”

“那是演戲,我可會裝了。”

即便是情緒沒有一絲起伏的保證,少年還是安心地閉上雙眼,似滿意地迎接生命的結束:“那你說句我們的口號吧。”

“殺柳氏,奪主位,報血仇,活自由。”

“二四六零,我們都做不到了,但是你,我相——”

少年的話還未說完便斷了氣息。

良久後,他站起身子,望向開啟鐵鏈門外迎接的中年男子,卑微地、試探地、恐懼地揚起了個笑容,帶著深入骨髓的討好。

緊接著,柳相君如願看到了男子眼中的滿意。

“殺柳氏,奪主位,報血仇,活自由……”

少年久居人下,怎甘心做一輩子傀儡替身?

時至當下,他終於輕聲道出刻在骨子裡的十二個字,居高臨下盯著男子在手中掙扎搖擺,很快沒了氣息“哐鏜”倒地。

柳崇蘭最後似乎想說什麼話,可再也沒有機會留給他了。

一代傳奇商賈人物事業風雲無人不聞,卻死地默默無名,倒在滿是泥濘汙垢的黃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