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
宋念熙又輕喊一聲,“姝姝?”
還是沒有人應,只是門輕合上的聲音。
宋念熙下意識的沒再出聲,心裡疑惑的想,難道不是傅姝?
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很有規律的靠近時,宋念熙的心口一滯,渾身僵硬住。
雖然看不見,但宋念熙就是感覺,來的人是陸宴北,甚至可以確定來的人就是他,她太熟悉他的腳步聲了。
來的人沒說話,就站在床邊離她不遠的位置,宋念熙心臟跳的不規律,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陸宴北也一直沒有開口。
室內安靜的掉一根針就能聽見。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久到宋念熙的手指和腿腳漸漸發麻,她忍不住僵硬的動下,卻沒想到,床會響。
聲音尷尬而又突兀。
陸宴北一言不發,從進門到現在,視線落在宋念熙身上就沒有移開過。從她不由得握在一起的手指,到瘦削的肩膀,再到瘦成尖下巴的臉,最後停留在她額頭上。
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宋念熙撞傷頭,額角上還貼著紗布。
頭髮沒扎,散亂隨意的散落在肩膀周圍,襯的她那張臉愈發的消瘦蒼白,惹人憐惜,讓人想把她摟到懷裡。
陸宴北適時開口,“姝姝?”
宋念熙心臟收縮了下,果然是他。
真的是陸宴北。
他今天怎麼有空,會有心情過來看她?
宋念熙現在並不想和陸宴北說話,不是生他的氣,也不是在賭氣,就是純粹的不想開口說話。
陸宴北等片刻,沒有聽到宋念熙張口,他沉默一會兒,自已先按耐不住,“我竟然不知道,你和傅姝的關係好到這個程度。陸太太,你真是讓我意外。”
看不到陸宴北的臉,宋念熙也聽不出他語氣裡的諷刺,陸宴北聲音平靜,就像是單純的在複述一件事。
她自動忽略“陸太太”這三個字。
宋念熙還是不張嘴說話。
陸宴北的耐心耗盡,他抬腳,一步步靠近病床,看到宋念熙的手攥緊床單,身體緊繃著,他就知道,她也沒表面上看到的那麼淡定自若。
陸宴北的手指觸碰宋念熙額頭上的紗布,輕聲問,“疼不疼?”
宋念熙的身體往後一縮,力道用的不對,後腦勺猛的磕到床頭。
疼的她低吟一聲。
陸宴北眼皮子跳下,他眉目不悅的沉聲斥責,“都這樣了還不老實,別亂動。”
縱使宋念熙的脾氣再好,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生氣。
她語氣冷淡:“你別碰我。”
誰別碰她?
他嗎?
陸宴北不想跟一個眼睛看不見的病人計較,剋制住自已脾氣,不會和她吵架,免得會影響到宋念熙的病情。
他坐在床沿,靜靜的看宋念熙一會兒,到底是心軟了,伸手過去,想要將她臉頰兩邊的長髮撥開。
宋念熙敏感的察覺到,又想躲。
陸宴北忽然攥住她的手臂,語氣稍沉一分,“脾氣大,還不聽話,但凡你乖一點,也不會現在人躺在這裡。”
說完,目光落到她晦暗的眼睛上,想到這雙曾經對著他含笑的漂亮眼睛,陸宴北難得的溫柔口氣,“別太擔心,過一陣子,眼睛就能好了,不要有心理壓力。”
宋念熙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陸宴北?”
陸宴北迴應,“嗯。”
宋念熙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你……”
陸宴北看著宋念熙,眼底深處有著自已都沒意識到的心疼憐惜,“我什麼?”
他不緊不慢說:“想說什麼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宋念熙心想算了,那句你到底是不是陸宴北終究沒說出來。
她搖搖頭,不想說了。
陸宴北也沒逼她。
兩個人,陸宴北冷落無視宋念熙的時候多,爭吵的時候多,很少有這樣的時刻,誰也沒說話,就這麼安靜的坐著。
聽著彼此的呼吸。
一直到宋念熙覺得陸宴北是不是已經悄無聲息的走了時,陸宴北才又開口,“你車禍住院的事,我對外封鎖了訊息,除了媽之外,爺爺他們並不知道。”
陸宴北對老爺子撒了個謊,說宋念熙跟著客戶去國外實地考察,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
老爺子沒多問,也沒懷疑什麼。
陸宴北接著又說:“等你眼睛好了,可以出院的時候我再接你回家。以後,車就不要開了,太危險。這種事情,經歷過一次就好,記著好好長個教訓。”
宋念熙心裡酸澀的想,什麼教訓?
如果不是陸雲柔發來他和周禾的影片,她會開車分心,發生這樣的事故嗎?
如果不是他護著周禾在先,陸雲柔有這樣的膽子跟她過不去,次次針對嗎?
說到底,不是周禾的問題。
也不是陸雲柔的問題。
是陸宴北的問題。
是這個男人,給了周禾挑釁她的勇氣,也給了陸雲柔輕視謾罵她的機會。
宋念熙的心冷下來,冷冷清清開口:“什麼教訓,是開車不能看手機的教訓,還是看到自已的丈夫一臉緊張的抱著別的女人,不該心情波動的教訓。”
“陸總,我沒有吃醋,只是心裡不舒服,換位思考一下,在你需要我的時候,看到我在別的男人身邊,你是什麼感受?對不起,我忘了,這個說法不恰當,你也根本就感受不到。”
他又不愛她。
不可能吃醋,也不可能在意,就算在意,那也是佔有慾在作祟。
話題一旦開啟,就可以說下去了。
“那天奶奶好不容易有片刻的清醒,有話想跟你說,她讓我給你打電話,叫你來,等了你很久,你沒來。”
也就失去了為數不多的機會,奶奶不說,可她心裡是失望的。
“再後來,陸雲柔給我發訊息,提醒我你不會回家,讓我不要吃醋跟你鬧脾氣。我看到你抱著別的女人,臉上那麼的緊張擔心,我才意識到,人不能自欺欺人,你不僅騙我,也騙了你自已。”
宋念熙已經不想再提周禾的名字,繼續平靜說下去,“再然後,我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之後不省人事。護士說,我昏迷了三天,這三天到我醒來之後,你沒有過來看過我一眼。我不想問你在哪兒,不用問,我也知道你在哪兒,在陪著誰。”
“我知道,在你心裡,她比我重要,也可以說我沒有資格跟她比。”
“我算什麼呢,什麼都不是。”
陸宴北剛要說話,就被宋念熙面無表情的打斷,“眼睛失明,就是老天在提醒我,不要再錯下去了。不重要了,這些對我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
宋念熙抬起臉,眼睛毫無焦點,根本就不知道陸宴北在哪兒。
她看著他,喊一聲。
“三哥。”
“看在我愛了你這麼多年的份上,請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已。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