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走了些路段。
放眼看去,她們發現身邊的建築盡是些古巷牌樓作坊掛燈籠。
不知是謝依然的現代著裝太過特別還是她的健康狀況太過醒目,過往行人、各路小販、商鋪門童、肆間茶客,就連那些個和老姐妹嘮嗑的老人家都閒了下來靜靜地掃了她們兩眼。
怎麼都看過來?
路小丘警覺地打量四周來往行人,腳下跟著前頭謝依然的步子又勁了幾分。
心裡順讀著兩旁樓街的字跡名目,謝依然走進了一家裝潢高檔的大當鋪。
這個當鋪足足三層樓,地基佔地起碼有一個操場那麼大。
抬眼瞧,門匾上刻寫的是‘大解典庫’四個燙金的字。
門高起碼四米,寬約有十來米了,是那種一帶就是幾件大扇門的寬連屋。所用木質如流波金沙,香馨清雅。
路小丘拉住謝依然的衣袖,示意她小心,意思是自已留在這家當鋪門前。
謝依然直接拉住她,“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落單的好。”她挽住路小丘的手輕輕拍哄著把這個小姑娘拉過門檻往自已這邊來。
當鋪內,人多眼雜,擁攘接踵。
最顯眼的就是那些青色、綠色、金色、白色衣裝的小孩兒。
他們身著同號不同色工作服招呼著來往的客人,引著他們樓上或樓下走。
這些客人們,有的富貴外顯,有的低奢內斂,有的亡命之徒,有的金盆洗手,有的小廝代勞,有的跑腿而已。
這些小童像是調教有方,行事儀舉無一不是禮節面面,無分物件。
謝依然走到堂內的路牌前,這時某個青色芽孢花紋小褂短袖小裙、扎著單環髻的女童到了她身邊,出聲行禮道:“打攪了,二位客人,請問是來辦理什麼業務的嗎?”
路小丘不語,謝依然伸手指向路牌圖線中那檔青色字型的‘鑑定評估’。
女童微側開身,柔聲迎禮一句:“請跟我來。”
小女孩在前,不緊不慢地帶路,謝依然她們在後,不慌不亂地跟身穿過各色人流與物件,最後停在東角坡的一個黑木大櫃檯前。
“這就是了,小青就此作退。”
如路小丘預估的那樣,謝依然確實很高,她自已近到這店家的主櫃前都只是半個頭看到點兒裡面的人,而謝依然對上這個櫃檯的丈度卻能半個身平對上去。
處於閒客期間的看廝李德之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來量物,只是掐著算盤背對著櫃窗籌算部房抽來的爛賬。
謝依然聽見那人在默數撥運算元的動靜,瞥了眼他身邊高高壘起的賬簿,便不等他,出言道:“ 七千三百二十一串銖,三百零五兩銀子餘一串,剩下的待會兒再算,來,先給我看完這個東西。”
李德之被人打攪,心裡有些不快,順著謝依然報出的數蘸了紅墨記在稿紙上,“好嘞。”
見對方是等了些時候的樣子,他才反應過來什麼,靦腆地淺笑化戈。
謝依然把那身從劉雲身上褪下的紅衣裙伸了半截到櫃檯那邊。
李德之在盆中清了清手上的墨漬,擦乾帶上蠶絲手套,來到櫃檯前,拿起放大鏡在謝依然刨過來的那隻袖邊上看了看。
袖邊綴著許多薏米大小卻是顆顆圓潤齊整、有澤無瑕的丹紅珍珠,一看就養得很用心,就是時日不長。
謝依然想了想她拿著這套衣裙招搖過市時那些路人的神情,心裡有幾分底子,眼下瞧著對方面不改色的樣子,毫不心虛地開始扯謊:“這衣裙是我祖母親手所制,這珍珠,我祖父精心養育的那稀有袖珍血母貝一萬三千七百枚,每枚滿五十年才能結納三粒,吐納成珠可是又等上了五十年,待到我這一代才有下這些。”
從事學徒不過三年、而今十五的李德之聽不出這個從頭到腳看不出半分世家貴女樣、披頭散髮打扮獨特的年輕女子所說的話到底幾分真假。
珍珠確實是好珍珠。
要不是師傅出遠門去了,他還能這麼薄著臉皮受這女子的忽悠。
李德之在這個年輕女子身上看到了好大的自信。
這也是他師傅希望他有的,可他就是提不起莽勁,師傅笑他這是年紀輕輕先天伐氣不足。
見對面的小年輕不信卻隱隱有動搖的暗跡,謝依然繼續胡諂道:“你沒見過落難與偽裝的小姐嗎?我這就是。”
李德之不做理會,要是讓他發現一絲破綻,費了他的時間,等會兒叫打哥兒給這女子一掌劈出鋪子外去。
他分出一截指尖,輕輕撫讀上這衣料的緞子。
面是平平無奇、裡是布平羽族鳳啼,若隱若現、栩栩如生,遇光便浮針亮彩。
比絲柔三分,比錦緞加三分光滑細緻。
少年抬眼,看了看面容憔悴地有點肺癆樣的謝依然又看了看這上好的衣緞,招呼著手示意謝依然靠近:“好姐姐,你老實說,這東西你打哪兒來的?”
謝依然雲淡風輕,轉著眼珠看了看他們周邊的狀況,“小弟弟,少打岔,就說在你心頭它能值多少?”她抬起一隻手五指攥成粽子那樣,在李德之眼前晃悠幾下。
“分其二出。一者,留以此,娶親愛。二者,宮珠傾城獻,謀一肥水閒差。”李德之嘆了口氣,用更小聲的語氣回道。
話落不過風聲,他便手中空空。
路小丘聽見謝依然和麵家老門熟路的對話,頓時驚掉了下巴。
這個姐姐,有點能吹。
肺活量夠大就是好。
待她反應過來,謝依然已經走出幾步遠、見她落單停下等她,路小丘小跑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