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家...是什麼樣子呢？
葉詩語站在白茫茫的空地上，她抬頭看向窗外，翠綠幽靜竹林隨著冬季來臨只剩下光禿禿的利落枝丫。
那張清麗動人的漂亮臉蛋，隨著清冷的晨風吹著逐漸迷糊卻又清醒起來，在這份清晨顯得分外動人。
“感覺好奇怪啊...”
嘟囔的可愛語調似乎還沒從睡夢中睡醒。
她側過臉看向門外，冰箱、電視、桌子...不論怎麼看都是熟悉的家裡模樣。
即便因為上學已經去了城市居住，但從小生活的地方，這輩子不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看起來完全沒問題，但總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麼，難道是因為太久沒有回家才會感覺有些陌生嗎？”
說起來...這次我怎麼花了這麼久時間才回來，總覺得已經很久都沒有來過這。
這個時候，奶奶也該來讓我吃早飯了。
“囡囡，睡醒了把被子抱到院子曬曬然後來吃早飯啊。”
熟悉的聲音果然很快從窗外響起，葉詩語露出笑容，立馬抱著被褥走向院子。
“我馬上過來。”
算啦～可能只是昨天太累所以沒睡好，等到中午休息會就應該就沒事，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得幫他們乾點活呢。
說起來...院子是什麼樣子？
鋪著水泥地的院落並不空曠，兩側花盆裡種了許多的花花草草，中間則是提前撐開能鋪曬物品的鐵網架子。
今天的陽光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明媚，清澈晴朗的天空傳來令人安心的愜意氣息。
記得昨天去廟會的時候，也是這種類似好天氣，玩的都忘記夜色來臨是怎麼回去。
“對了奶奶，今年我們在廟會上有賣了什麼嗎？”
把家裡被褥跟床墊依次攤開，鋪在架子上確保能充分吸收陽光，葉詩語忽然想到這點疑惑看向灶屋詢問。
懷疑是不是太累了，就連連這種事都給忘的一乾二淨。
“你昨天不是在陪朋友逛廟會嗎？什麼時候來幫奶奶賣東西了？”
灶屋裡立馬傳來熟悉的聲音，這個時候的奶奶應該在做什麼呢？
對啦～應該會做這樣的事。
她穿著老舊的花紋圍裙，慢慢走到被褥旁邊用力拍著，似乎要讓它們儘可能保持蓬鬆狀態。
那是隨著記憶浮現，一點一點清晰起來身影。
蒼老枯槁的手十分瘦弱，戴到褪色的袖套印象裡似乎從未換，平時在家穿的棉衣也買了有些年頭。
她有些納悶的看了眼正在發呆的孫女，時常笑呵呵的臉龐似乎又老了些，髮梢間的白髮似乎都變的更多。
“奶奶...”
葉詩語突然感覺有點難受，她強忍住情緒走到身旁，突然感覺好久都沒有看到她。
“我的囡囡怎麼了？奶奶開玩笑的又沒真怪你，別傷心啊。”
奶奶摸著自家孫女的耳朵連忙安慰起來，然後立馬就被葉詩語趁勢抱住。
“不是傷心...我是感覺好久都沒有陪你去廟會賣家裡的東西，昨天我是跟誰去的廟會，怎麼好像都沒印象？”
似乎的確跟誰買了糖人、玩了套圈還把攤主的圈圈拿了回來，甚至朋友還在臨走之前送給自已一份禮物。
摸了摸腦袋，黑色精巧的髮簪此時正好好的戴在上面，冰冰涼涼非常好看。
“怎麼突然要買這種東西...他是什麼名字？”
明明平時經常能見到，卻突然就忘記名字，葉詩語貼著手臂止不住思考。，
“廟會每年都能去，奶奶離入土還早，能陪我家囡囡很久的，不傷心了啊乖乖的。”
“快去吃飯，要好好吃飯才能乖乖長大知不知道。”
“嗯，我馬上去～”
葉詩語擦了擦眼睛，想到這句奶奶經常說的話，立馬轉身走向房子裡。
奶奶做的飯菜依舊美味可口。
只是很普通的白粥，喝起來卻香稠濃郁，即使想要學習卻根本做不出味道。
親自醃製的蘿蔔更是同樣清爽開胃，雖然學不會熬粥但可以帶點蘿蔔回去，魔王先生一定也會非常感興趣。
咦，魔王先生？
記憶裡浮現出一道穿著黑袍身影，他站在欄杆上滿臉高傲的看著自已，強行命令著幫忙去尋找勇者艾米莉亞。
對了我有個新朋友，是個名為蘇澤的魔王先生，昨天好像還跟他逛了廟會。
“咯咯咯...你們也來吃早飯了。”
看到出現在眼前的雞舍，葉詩語拿著小麥均勻倒進飼料桶，很快就看見成群結隊的小雞湊到旁邊。
她用手支撐著下巴，看著眼前場景沒理由感到一陣放鬆，似乎答應過有機會還要給魔王先生做家禽肉。
“對了奶奶，爺爺跟爸爸他們去哪了？”
“他們倆去村裡對賬去了，估計得下午才回來，囡囡中午想吃什麼奶奶去地裡摘點。”
對哦...都差點忘記每年立冬之後，村裡都會給所有農戶進行結算每年的利潤款，中午還會留一頓飯籌備晚會來著。
晚會？
沒理由的感到一陣慌張。
葉詩語捂住胸口，可看到從房間邊緣走來的奶奶，又立馬強忍住疼痛裝作若無其事回答。
“我想吃馬鈴薯了。”
“好，奶奶中午就給你做馬鈴薯燒肉...還有點茄子給你蒸了拌拌好不好？”
“嗯！不過奶奶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來哄啦～語氣就跟哄小孩一樣呢。”
看到奶奶笑到樂不可支的臉，成功逗笑她的葉詩語也跟著傻笑起來，然後立馬跑到旁邊撒嬌般的幫忙擇菜。
“這件襯衣我補的不好看奶奶幫我嘛～”
“我來洗碗奶奶去休息～下午看電視嘛今天在家留著陪我，我可是每個月只能回來這麼幾天的！”
“手機變卡了沒辦法拍照片？因為空間都滿了又不清理，這個相親相愛一家人裡面怎麼這麼多訊息...嗚！”
上中學的時候，就開始住學校的宿舍了。每週回來一次偶爾是兩週回來一次，經常會這樣纏著奶奶待在身邊。
在其她人面前裝小孩是會被嘲笑，可是在奶奶面前根本不用擔心，如果能逗笑她那自已也會更加高興。
如果是魔王先生...總覺得他也會冷笑一聲，然後一邊說著“你是小孩子嗎？”這樣的話，然後又一邊滿臉寵溺的配合自已。
對哦，早知道昨天應該將魔王先生帶來家裡給奶奶他們認識的，為什麼會忘記這種事？
記憶裡似乎有什麼閃過一絲破碎痕跡，葉詩語忽然有些焦躁的看了眼腳尖，總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
不過當看見從院子裡走進來的身影，這種錯覺立馬就隨之覆蓋。
“爺爺。”
“誒～”
記憶裡的爺爺還是那副笑呵呵模樣，他聲音緩慢的回應著，然後樂呵呵從口袋裡翻出一把用袋子裝好的冬棗放桌子上。
“奶奶在家中午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了？吃棗子剛從村長家裡拿的。”
“忘記了反正很好吃！”
葉詩語滿臉期待的拿起棗子張嘴就咬，一如既往的爽口清冽！
村長家冬棗非常甜，記得小時候經常被爸爸帶著過去，然後大人談話自已就一口接一口吃著棗子。
等事情說完要走的時候，一小盆冬棗也被吃的沒剩幾個，村長還會經常笑呵呵的拿袋子給裝點帶回去。
“好吃就多吃點不夠還有。”
爺爺給茶杯添著水笑呵呵的說道，看到後面沒有人跟來，葉詩語咀嚼著棗子含糊不清發問。
“我爸呢？”
“他去買東西...你看剛好回來了。”
葉詩語抬頭看向院子，記憶裡的爸爸總喜歡穿著夾克，白天經常看不見身影。
不過今天卻是提了滿手的塑膠袋回家，袋子裡裝著牛肉、排骨、剛宰掉處理好的雞肉。
看到自家女兒就在前面，笑了笑簡短說道：“排骨買少了，你要吃糖醋還是紅燒？”
“糖醋...不過爸你怎麼突然買這麼多吃的回來，要花不少錢吧？”
如果這些能帶部分回去，我跟魔王先生兩個人能吃很久。
“排骨做糖醋、牛肉可以紅燒，也能切片做湯剛好合適這個季節，魔王先生能接受醋跟辣椒的蘸料，那就可以煮好了直接切片。”
“囡囡認識了新的好朋友啊？”
看到正在掰手指頭盤算的葉詩語，奶奶笑著問了句：“昨天跟你一起去廟會的那個？”
“嗯！他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聽見有人提起魔王先生，葉詩語點點頭立馬認真介紹：“他叫蘇澤因為喜歡玩魔王跟勇者的遊戲，所以我喜歡稱呼他為魔王先生。”
“雖然看起來脾氣不好，實際上是個非常溫柔的人，並且幫了我非常多的事。”
“在學校被欺負的時候都是他救的我，需要安慰的時候也一定會在身邊，只不過...只不過我感覺會有點配不上他。”
勉為其難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就非常牽強，奶奶輕輕握住葉詩語的手，笑著安慰道：“我家囡囡這麼好看，怎麼會配不上呢？”
“不是好看的問題，我只會給他帶來困擾，他這麼重視我會很容易被捲進不好的事裡裡面，感覺沒資格被他重視。”
奶奶也會是這麼想的吧？
“如果你的好朋友覺得自已是個壞人，所以故意遠離不跟你來往...囡囡會不會生氣？”
“當然會啊！”
葉詩語毫不猶豫的點頭回答：“我能跟它成為朋友肯定是接受了他做過的事，說不定只是他自已覺得這是壞事，但實際上我根本不介意...”
話剛說到這裡就止住，葉詩語緩緩抬起頭，迎面便看見奶奶笑吟吟的模樣。
“這不就對咯，你要是因為這種事遠離他也會生氣的，能夠在意你就證明已經知道你的過去。”
“這種時候再拒絕他就有些傷人心了，要好好珍惜自已的好朋友...他以後可是會替奶奶陪著你很久的。”
“飯做好了。”
不遠處的餐桌忽然堆滿琳琅滿目的食物，門外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象徵這天即將結束。
空氣裡散發著誘人香味，看到眼前這些食物，葉詩語滿臉期待的坐到桌子旁，突然想起叫什麼。
“對了今天的晚會你們怎麼不去？”
立冬之後村子裡會對賬結款，然後晚上召開晚會一起慶祝今年豐收。
說起來晚會的菜非常好吃，每年都會吃的很開心，只有上一次因為不舒服回家...回家？
“因為今天要陪囡囡過生日啊。”
葉詩語呆呆抬頭看向前方。
平靜無痕的畫面像是浮現出一抹裂痕，裂痕越來越大逐漸佔據了整個世界，然後終於回憶起了什麼。
“囡囡的生日肯定要一起過的，等你有喜歡的人就把他帶回來，請他吃你最喜歡吃的冬棗了，..可惜爺爺來不及咯，沒機會看到我孫女結婚的樣子了。”
“爺爺...”
爺爺逐漸老去了，很快就看不到了。
“生日快樂詩語，以後在學校要跟同學好好相處，有空了就回來看看，以後爸爸不能陪你過生日了。”
“爸...”
笑著的爸爸也有白頭髮了，滿桌子的飯菜聞不到氣味，只能透過煙霧看到人影晃動。
“我的囡囡啊...”
奶奶輕輕抱住了她，慈祥的臉一如既往和藹動人，明明記憶裡還沒有這麼蒼老。
“又長大一歲了啊...以後就要一個人過了，記得有好朋友了就跟他好好相處，想奶奶了就回來看看。”
“不要難過，奶奶會一直保護著我家囡囡...”
有不對的地方嗎？
熟悉擺設是記憶深處裡最深刻的樣子，一家人圍繞在桌子前面吃著晚飯，空氣中瀰漫著鐵鍋散發的熱氣。
但是...但是啊...他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已經徹底不在這個世界上。
“奶奶、爺爺、爸...”
忽如其來的強烈悲傷頓時籠罩了整個身體，她看著記憶裡那張張熟悉的臉，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葉詩語拼命的起身想要跑向他們，門外畫面在不斷破碎，記憶裡的臉龐也在不斷模糊。
無法拉近的距離，就像雙方永遠只能維持在那個界限，葉詩語伸出手不斷試圖觸拽住著。
距離彷彿正在拉近，再近一點，只要在近一點就可以...！
“我的囡囡...要乖乖長大啊”
“滴答、滴答...”
清晨光束順著窗簾縫隙擁擠進來，將葉詩語徹底喚醒。
她呆呆看向天花板，忽如其來的悲傷將整個人瞬間吞沒，空氣像是剛散去宛如螢火蟲般的淡淡輝印記，
然後看見不知何時坐在身旁、滿臉疲憊的魔王先生，用一如既往的聲音開口說道：“醒了人類女人...嗯？”
忽然抱向自已的雙手充滿力量，蘇澤疑惑看著對方，那張清麗柔軟的臉頰就這麼貼著身體。
輕輕的抽噎聲在房間裡悄然迴盪，懷抱裡的身體顫抖著，鼻子一酸再也無法遏制住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