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才發覺平素幾乎不離女子身旁的丫鬟蓮兒竟不在一旁侍候。
這怎麼可能,晴月院明明就讓許氏派人嚴加看管住了,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要不這女人也不會拖至今日才要脅他們了……
許蘋半信半疑,讓莊嬤嬤去找人,然而找了半晌也沒看到人,最後還是從一個小丫鬟口中得知,蓮兒早在昨夜就不見人影了,而這麼大的事卻沒有人發現也無人前來稟告。
許蘋這才相信女子說的是真的,當場氣得俏臉扭曲。
她不甘心,明明就只差一步了,卻要被眼前的人要挾,偏偏她還不得不低頭……
女子不再說話,逕自閉上了雙眼,等待許蘋的答案。
她等得並不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聽見許蘋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擺我一道?”
放這人出府,若是對方反咬她一口又該如何?
女子沒有睜眼,只淡淡的問:“我有辦法逃嗎?”
她清楚許蘋的個性,就是答應放她出府,也一定會找人看管她,但她不在乎,她只是不願再待在這禁錮她的牢籠裡,就是死,她也不願死在這。
許蘋聞言,這才冷靜下來。
她說的沒錯,一個將死之人,如何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不過就是早點死還是晚點死罷了,最終贏的人還是她。
想通這一點,許蘋這才按捺住怒氣,道:“我應了。”
女子聞言,露出一抹解脫的笑容。
最終,女子如願離開了,只是她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已竟不是病死,而是在離開後沒多久,死在了馬賊與火光之下……
血紅色的月夜,得意放肆的大笑聲,銀色刀光一晃而過,溫熱的液體在下一瞬灑落在她圓睜的雙眸上,模糊了她的雙目,讓她分不清是眼中的淚水刺痛了她的眼,還是那鮮紅的血液……
“不要——”
少女的尖喊嚇醒了門外守夜的丫鬟,丫鬟跳起來就往屋裡衝。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少女彈坐起身,纖背上滿是冷汗,驚惶失措的看向四周,見到的卻不是那令人窒息的鮮紅,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擺設。
這裡是……她的房間?
冷清歌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床架、熟悉的被褥、放滿她喜愛之物的多寶槅,以及那幅她費盡心思才得來的畫作……
她這是做夢?
“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奴婢呀!”看著面前呆呆傻傻的小姐,丫鬟急得要哭出來了。
清歌回過神,看著眼前臉龐稚嫩的丫鬟,美眸眨了眨,有些不可置信。“蓮兒?”
眼前不正是自幼陪著她一塊長大的貼身丫鬟蓮兒?可她明明記得蓮兒已經死了,為了替她擋刀,就死在她的面前……
蓮兒看著眼前的小姐,感覺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勁。“是奴婢,小姐,你怎麼這麼看奴婢?是不是奴婢做錯了什麼?”
清歌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捏了捏臉頰,發覺會疼,這才知自已不是在做夢。
“我沒死?”她不自覺喃喃出聲,伸手看著自已細嫩柔白的雙手,上頭還染著淡淡的粉色蔻丹,她都記不得自個兒有多少年沒染指甲了,還有這隻手怎麼如此細白?該是滿布青筋、枯瘦如雞爪……
蓮兒聽見這話,臉色都白了。“小姐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會死,大夫說了你只是撞傷額角,連疤都不會留,怎麼可能會死!”
額角?清歌急忙下了榻,連繡鞋都沒穿,就這麼跌跌撞撞的來到妝臺前。
當她看著銅鏡裡那眉眼如畫、嬌俏可人的少女時,忍不住伸手捂著嘴,就怕自已叫出聲。
這是她,卻是少女時候的她。
她不僅沒死,還回到了十六歲這一年。
清歌撫著額角突起的腫包,記憶如潮水般回籠。
她記得這腫包,當時她害曾姨娘摔倒滑了胎,祖母要她下跪認錯,她十分不馴,不僅不肯,還頂撞了幾句,祖母氣得罰她到祠堂跪上三日,罰抄經書一百篇,她自然不願,在掙扎時不小心撞到桌角,生生疼暈了過去。
因為這一撞,她整整病了三日,偏偏醒來後,祖母仍要讓人押她去祠堂,母親為此大怒,不惜為了她頂撞父親,惹得祖母震怒,奪了母親的管家權,而這管家權就落在了曾姨娘的身上……
蓮兒被自家小姐的舉動嚇得夠嗆,忙要扶她回床榻。“小姐這是做什麼?大夫說你傷了腦袋,得靜臥在床養著,千萬不能起身。”
清歌看著銅鏡中的自已,仍有些不敢置信,忙問向貼身丫鬟。“如今是哪年?可是大曆十年?”
蓮兒真要哭了。“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今年明明是大曆三年,你是不是不舒服?奴婢這就喚大夫過來。”
她見清歌自醒來後就舉止古怪,說的話她更是一句也聽不懂,生怕對方病情嚴重,將清歌扶至床榻後,她便讓人去請大夫,自已則去墨香院通知夫人。
無錯書吧大曆三年,真是七年前……
清歌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又一次用力的捏了捏自已的大腿,那力道之大,讓她生生疼出了淚水,然而她卻笑了,笑得十分開懷。
她還活著,她真的還活著!
清歌明明在笑,那笑聲卻十分淒涼,令人聞之鼻酸。
“清歌!”
符氏一進房看見的便是女兒這又哭又笑的模樣,嚇得忙上前將人給攔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大夫呢?還不快讓人去請!”
看著眼前的婦人,清歌顫著手撫向她的臉,在感覺到溫度後,眼中的淚水更是啪噠啪噠落個不停。“娘……真的是你?歌兒好想你……”
要說她上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誰,那就是母親了。
母親恐怕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可她卻在母親病重時,為了自已的執念,選擇了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