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裡面傳來了聞祈的聲音,“景江,我這裡無礙,你先回去吧。”
聞祈看著手中的俄羅斯油畫藝術繪冊,連頭也未曾抬起來。
“可我想來看看你。”南笙抱著花走了進來,是一束皎潔如玉,挺秀雅緻的馬蹄蓮。
它花苞潔白,宛如馬蹄。花瓣緩緩舒展,露出明黃的花蕊,純淨得如在邈遠的藍天中浮蕩的白雲,或幽靜的清晨中光彩熠熠的湖水。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聞祈猛然抬起頭,發現確實是南笙。他有些意外,以至於微微一怔。
徐助理提著南笙買的果籃走了進來。他反應機敏,不知從哪裡找到了一個花瓶,把花茶插了起來。
“聞總,我先去外面候著了。”
“嗯。”聞祈點點頭。
“南笙,坐。你怎麼來了?”聞祈邊示意南笙坐下,邊伸手從床頭櫃處摸索眼鏡。
沒有戴眼鏡,看書尚可。但見到南笙,他怕沒戴眼鏡聽不清。
“我聽說你生病了,所以想來看看你。聞祈哥,你現在怎麼樣?”南笙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好多了,謝謝。”聞祈細碎的額髮微掩著眉毛,一雙眸子深邃,露出舒緩而溫和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他繼續問道。
“哦哦,我和徐助理無意間閒聊知道的。”過程不重要,南笙也無意透露徐助理發了朋友圈,以免他被追責。
聞祈垂眸像在思考著什麼,病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南笙偷偷朝聞祈望去,他穿著醫院的藍色病號服,白皙的臉龐上少了幾分紅潤,整個人也清瘦了幾分,但眼睛裡的光彩依舊。只是,南笙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自已是不是打擾他休息了。
“你下午有課嗎?”
“沒有沒有。”面對聞祈的突然發問,南笙就像觸電了一般,條件反射的回應。
“那等會兒陪我坐坐吧?”
“好啊!”南笙笑了,“我去給你洗水果。”
“不用!”聞祈迅速起身拉了拉南笙的衣袖,動作之快連他自已都沒有反應過來。
“聞祈哥,你快坐,不要起來。”南笙轉過身來,將聞祈摁回了病床上。
“不用洗水果,太麻煩了。我還不想吃,你想吃嗎?”
“我也不想。”
“好。”聞祈嘴角輕輕揚起,“南笙,你幫我把簾子拉開,再開啟窗戶可以嗎?”
“嗯。”
“唰啦”一聲,原本只開啟一角的窗簾全被拉開了。窗戶也開了一半,太陽透過窗戶照進室內,可以看見灰塵在光影中輕柔起舞。
深秋時節,南笙身著藍色襯衫和灰色下裙,外罩一件深藍色針織衫,在陽光的照耀下朦朧得像描摹的古畫。
等南笙再次坐好時,聞祈問道:“屋內消毒水味道有點重,你會不習慣嗎?”
“不會。”南笙擺擺手,她覺得聞祈的細心是刻在骨子裡的。“窗戶會不會開太大了?我去關小一點?”
“不用,現在就很好。”
南笙看了一眼手錶,“聞祈哥,現在十二點半了,你吃飯了嗎?”
“我沒有胃口,等一下再吃。你吃了嗎?我讓景江買些吃的,你將就吃些?”十二點的時候,醫院有送訂製餐來,但聞祈沒有胃口,就退回去了。
“我吃過了,我一下課就吃了。等一下是什麼時候?”南笙反問道。
聞祈一時之間有些語噎,他隔了片刻道:“再過一個小時,我覺得有些餓了就吃。”
“我中午就吃了一個清真牛肉餅,才這麼大!”南笙用手比出一個柿子大小,她沒有吃午餐就來了,隨便買了一個餅應付著。
“我現在很餓!”
她的不滿就快要寫在臉上了。
聞祈瞧著南笙,喉間溢位低低的笑聲。“景江。”他喚了一聲。
“聞總。”徐助理像是隨時待命般,立即閃現在病房內。
“你和南笙應該都沒有吃飯,去世悅天地幫我買兩份午餐來。”
“三份!”南笙眉心微蹙,糾正道。
“三份。”聞祈笑著改了口。
“是,請問奚小姐和聞總吃些什麼?”
“他吃什麼我吃什麼。”南笙給出了很簡單的指令。
“一份牛肉粥。”
“我也要一份牛肉粥!”
聞祈有些無奈道:“再加一份蒸餃。”
“我也是。”
“你還想吃什麼?”聞祈追問道。
“沒有了,就這些,剛好吃得完。”
“景江,再加兩份甜點吧。我就不用了。”
“是。”
南笙正準備說些什麼,但聞祈搶先道:“我現在不適合攝入甜食。”
“我知道。”南笙看著他,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我是說甜點我要芒果味的。”
“景江,辛苦你了。”聞祈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揚起,鏡片後的眼睛耀如星辰。
徐助理離開後,房間內只剩下聞祈和南笙二人。
南笙開啟了話匣子。
“聞祈哥,剛剛你在看什麼?”
聞祈把繪冊拿給了南笙。
“俄羅斯油畫藝術繪冊,聞祈哥,你喜歡油畫嗎?”
“曾經喜歡,小時候學過一些。”
“我看是現在也喜歡,不然你怎麼還會看呢?”南笙不解。
“我並沒有學藝術的天分。”聞祈輕聲道:“曾經我想學繪畫,也一直為之努力,只是我並不適合這條路。我的家人曾明確告訴我,我可以選擇繪畫,但不能期待有人鑑賞。後來,我就再也不畫了。”
“那你學了多久?”
“兩年。”
“最後放棄的時候,你難受嗎?”
聞祈不隱諱此事,就是真的放下了。既如此,南笙也不會視之為禁忌。聰明如南笙,也能從話裡行間推測,聞祈從前是想追隨父母的腳步——為藝術而生的聞家夫婦。
著名的男中音歌唱家聞建欽先生和享譽海內外的舞蹈藝術家黎詠芝女士。
“難受。”但他不知因何而難受,是斷了的念想,還是無法繼續的繪畫
“那你現在還難受嗎?”南笙神色平靜,自然而然地問道。
聞祈輕輕搖頭,“我現在並不為此難過。”時間可以抹平一切,疤痕或許仍在,但疼痛已逝。
“嗯!”南笙重重點頭,看著繪冊道:“真漂亮!聞祈哥,從前你和我說的往事無憂,我一直在不停靠近。現在,我心裡也一點都不難過了。因為不管是好的回憶,還是不好的回憶,只要我加以引導,都會成為我日後生活的財富。”
“如何成為財富?”聞祈挑眉問道。
“好的事情,讓我熱愛生活;不好的事情,讓我學會反思和鬥爭,更加珍惜我所有的,護住我所要的。所以,我是自在的。”
聞祈沉默了,他細細思量南笙的話。
“你近來都在看什麼書?我想我都要跟不上你了,南笙~”
不知為何,南笙看著說出此番話的聞祈,竟覺得他如此個性鮮明。這番話中像是誇讚,又像是打趣。
“沒有看什麼書。你可以說我是半截子的思想家,因為我只停留在思想上,還沒有付出行動。”說罷,南笙捶了捶雙腿。
“思想是行動的先驅。你這般聰敏已經遠勝大部分人。”
南笙摸了摸耳後,“聞祈哥,你應該去我們學校當毛概老師。”
“那你就是令毛概老師引以為耀的學生。”
“真的假的?”
“真的。”
“能夠在你這裡得高分,也很不錯。”南笙心滿意足。
見她滿足,聞祈也不禁覺得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