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菀笙不便多留漱芳，便叫了自己院子裡的婆子向媽媽，帶著百靈，一起送漱芳回去。
漱芳剛走，沒想到瑤兒卻來了，
菀笙已是散了頭髮，見了瑤兒來便忙問，“哎喲我的姐兒啊，天兒都這麼晚了，你不好好的歇下，怎麼跑過來了？”
“我不是早已經說下，你們年紀還小，不用你們到我跟前來立規矩。”
瑤兒卻搖頭，“兒知道這個時辰母親已經就寢。兒不是故意來叨擾。”
“兒是，有事想要稟報母親。”
菀笙便也點頭，“你說就是。”
瑤兒道，“今晚因家中設宴，園子裡熱鬧非凡，兒便也帶著丫鬟杜鵑到園子外頭去瞧瞧。”
她語氣微頓，看了菀笙一眼。
菀笙便凝神，“於是，你可是見到什麼人了？”
瑤兒便如釋重負，想菀笙行禮，“母親果然洞察秋毫。”
菀笙點頭，“好孩子，你見到誰了？”
瑤兒便道：“兒是見到了柳娘子……”
瑤兒說完，空山和新雨便都對了個眼神兒。
菀笙便也是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漱芳先前認為張初影是“有備而來”，此時再與瑤兒所說的兩相對照，答案這便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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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兒告辭而去，原本菀笙也想叫人去送。
可是瑤兒說，自己帶著丫鬟和婆子呢，便不勞母親這邊再調派人手。
菀笙便也由得她去了。
瑤兒出了「聽雪」，小小唇角便得意地淺淺勾起。
她知道，大奶奶那邊對她今晚上的表現，終於滿意了一回。
小丫鬟杜鵑趕忙上前問：“姑娘這是樂什麼呢？給我講講，叫我也跟著樂樂。”
杜鵑是香冬正式抬了姨奶奶之後，侯府裡按著姨奶奶的份例又給補的小丫鬟。
如今喜鵲還是跟著香冬，杜鵑便專給瑤兒使了。
瑤兒便覷她一眼，“今晚上的事，也自有你的功勞。”
原來瑤兒今晚上對菀笙說的話，雖無錯處，卻其實也有些不盡不實。
——不是她親眼看見柳月蟬進出園子的。
柳月蟬性子謹慎，她今晚既進園子做那樣的事，自然極盡小心。
而瑤兒之所以會知道今晚柳月蟬進了園子，是因為她遇到了另外一個人。
——畫眉。
瑤兒起初的話沒錯，她的確是去園子外面看熱鬧。
今晚那園子裡全都是京中各世家大族的貴女們，那個琉璃璀璨的世界，她心下自嚮往之。
可她心下卻也明白，以她如今這庶女的身份，她想走進去便是難上加難。
即便如今晚二姑娘漱芳那般，終於走進去了，可在裡面還是受冷遇的。
可是她卻轉念又一想，即便是受冷遇又怎樣呢，終究能得了機會走進去，能正正經經登堂入室，那便也什麼都值得了啊！
若是她將來也能得了如二姑娘一樣的機會，那她即便要面對那滿場的冷眼，她也是不在乎的！
可是……
她卻又不得不想到她自己與二姑娘漱芳的區別。
二姑娘漱芳雖然是庶出，但是她上頭已經沒有待字閨中的姑娘了。侯府唯一的大姑奶奶早已遠嫁，故此今晚這場合，便唯有二姑娘能來撐場面。
可她自己的情形卻不同：她上頭有珠兒這麼個嫡女長姐；下頭還有西涼郡主金袖所出的爾瑪花花……
就憑金袖的身份，爾瑪花花的身份自然也不會比珠兒低了。
她夾在這一對身份高貴的姐妹之間，還哪裡有什麼出頭之日？
這樣一想來，她對未來便也沒有了希冀去。
就在她自己心思跌宕起伏，患得患失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叫：“那邊可是瑤小姐？”
聽起來也是個小女孩兒的聲音。
她心下便一警察，忙盯了身邊的杜鵑一眼。
杜鵑便忙跑過去看了，然後跑回來稟告：“是柳姑娘身邊的畫眉。”
一聽是畫眉，瑤兒便立即低聲問杜鵑，“你們是同一批進府伺候的小丫鬟……你與她可相熟？”
杜鵑便也點頭，“我們起初都住在一張大通鋪上，大家平日都在一起。”
“她也是府裡的家生子，她老子娘都在廚下幫廚，倒都是知根知底的。”
瑤兒便點頭，“你便叫她過來吧。”
畫眉小心翼翼地過來，邊走還邊左右觀望。
瑤兒心下一動，便避到了廊下，前面還有花叢，儘可避開了人眼去。
瑤兒說，“我自己也是偷著出來頑的，我也不想叫我小娘知道。”
“此處僻靜，你便也放心就是。”
畫眉這才屈膝一禮，“婢子是想來問問瑤小姐，可瞧見我們姑娘了？”
瑤兒被問得一愣。
她還以為畫眉要來與她說什麼了不得的話，卻原來是跟她打聽人？
她便輕啐道：“你這是什麼話！打量著我成了替你們院子看人的了？”
畫眉趕忙“噗通”跪倒，“瑤兒小姐勿怪！婢子絕不是那般意思！”
好在瑤兒心思一動，忙上前親自拉起畫眉來。
“……你是說，你們柳姑娘也逛園子來了？”
按說柳月蟬名分未定，即便她還不一定就是妾，那她今晚也沒資格出來拋頭露面啊！
畫眉篤定地點頭，“正是。”
畫眉一瞧瑤兒神色間有了變化，心思便是一定。
她盯著瑤兒的眼睛，一字一聲地道：“我本來眼瞧著姑娘進了園子的，可是一晃兒就沒了姑娘的蹤影。這才問瑤兒小姐看見了沒有……”
瑤兒眯眼有打量了畫眉一會子，確定她沒有撒謊，這才笑了，輕輕拍了拍畫眉的手。
“我雖說沒看見，但是我甚高興今晚在這兒遇見了你。”
“畫眉，我知道你與杜鵑初時是一起進的府，交情也好。如今杜鵑在我跟前，我自待她如姐妹一般。若你幾時得了閒，便來找我們兩個頑罷！”
畫眉眼睛一亮，便點頭，“婢子一定來，瑤兒小姐不嫌棄就好。”
目送畫眉小心翼翼離去，瑤兒這便趕忙來告訴了菀笙。
瑤兒雖然猜不到柳月蟬偷偷來園子是幹嘛來了，可是她卻至少知道，大奶奶身為正室，當然是不希望看到名分未定的柳氏自己籌謀著尋找拋頭露面的機會！
看大奶奶的神情，她今晚上送來的這個訊息，是送對了。
往回走著，她歪頭問杜鵑，“依你瞧著，今晚上畫眉為何來找咱們說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