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說話算話。
杜雁函帶的隊伍剛好在附近調查,出警速度可以說是相當快了,因為沒有出人命,所以幾個警員就可以處理這個案子。
他們當然選擇了最方便的方式,把在場的所有案件相關人員帶回局裡細細審問。
事發的過程,周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這就是那對母女威脅別人訛詐別人的這麼一件事,雖然攤主也有些毛病,但總歸不到故意傷害的程度。
可是那女孩就是不改口,直稱是那攤主持刀傷害了她,哪怕證據就擺在眼前,眾人的口供也和她所說的完全不一致,這孩子還是依舊保持著自己的證言。
女人手上甚至還拿著罪證——一枚小巧精緻的紅色包包,在分別審訊時,女人在被問到為什麼逛街的時候懷裡揣著刀時顯得十分無辜,語無倫次地表示自己要給丈夫做夜宵。又在被問到為什麼想要這個紅色的包時表現出了一絲羞赧,就好像自己不在警局而在和要好的鄰居太太聊自己的家事。
警方最終也沒能在她的身上找到身份證明,只能透過她的鑰匙定位到了所在的小區,透過詢問物業得知了女人的身份。
楊冰,一個幼年經歷了拐賣,現今二十三歲卻有了一個六歲的女兒的單親母親正在從事色情主播行業,雖然不是很火,但有個榜一大哥。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女人精神方面有一些問題,她一直堅稱自己沒有女兒,生的是個兒子。
“可能是因為被拐期間他人施加的精神暴力,讓她的認知發生了錯位,”負責該案的警員匆匆下了結論,“給她做精神鑑定,然後送到精神病院去。”
“啊?她還有個女兒呢啊!”
“你可真是好心,不如你把那孩子收養了?”
“我才不要。”
“那就別多事,我們這是按規章制度辦事,”男人在單據上籤了名,“把那孩子送福利院去不就行了?對了,來個人去看看這倆人現在住的地方合不合規,不是非法侵佔的地皮吧!”
“嘖,所以受害人那邊……”
“對於精神病人,我們只調解,不訴訟,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男人瞪了多嘴的下屬一眼,“你知道老鼠是怎麼死的嗎?”
……
身為受害人的攤主最終什麼都沒得到,但他平安離開了警局。
走過馬路,他往回唾了一口。
“呸,什麼東西!”他手背狠狠擦過嘴唇,掏出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么哥,嗯,對,放心沒事……我都聽到了。”
“他們果然都盼著咱灰鼠幫死呢!對啊!警局裡的訊息還能有假?誰不知道那都是紅獅會的爪牙啊!肯定是他們要對咱下手了,別有顧慮了——”
根本不是任何幫派成員的普通黑警還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掀起了怎樣的風暴,他正為自己收下了一處新房產而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的業績遙遙領先,準能入頂頭上司青眼呢!
當然,目前來說他的頂頭上司不是曲率,也不是付明,更不是暫時被付明壓在下面的鞠局長,而是京城來使——杜雁函。
卻說杜雁函回到局裡,第一時間來到醫務室準備支開胡護士,卻發現已經有人先一步把人支開,又拔了趙央的氧氣管。
“……”
真是省了很大的事。
杜雁函沒有行醫執照,更沒有什麼摳子彈的經驗,但趙央皮糙肉厚,除了血有點多以外都挺好的,很適合新人練手。
用切菜的手法拿著手術刀,劃開胸前有些癒合的傷口,第一次拿的鑷子有點短了,進去掏了半天還把子彈懟得更深了一些。第二次換了個長點的鑷子又有些滑,有一種飯桌上夾花生米夾三次掉三次的微妙煩躁感。
『……我靠,我眼前一片紅,杜哥你有什麼頭緒嗎』
杜雁函剋制了下,深呼吸一口,隨手掏出另一個鑷子分開傷口,再下鑷子去夾……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成功了。
眼皮下潰爛的血肉彷彿得到新生。
黑色的血痂被吐出,一股一股膿水潤溼了整片床單,大概過了幾秒鐘,那裡就整潔如新,又是一具完美的身體了。
杜雁函小心翼翼用戴著手套的手摸了一把趙央的胸口。
彈韌,有力。
是個正常人的胸口。
如果趙央的復活不是把之前的殘骸重新組裝回去,想必他會是每個醫學院都搶著要的人才。
……
趙央眼前的螢幕幾乎完全被血色覆蓋了,他眼看著自己頭頂的血條一掉再掉,根本無法阻止,就在已經做好了明天再戰的準備的時候,血條又如同坐過山車一樣回升……
“噗——噦——!”
趙央從床上坐起來,身子一歪,對著地面開始瘋狂吐血。
杜雁函躲閃及時,滴血未沾。
“噦——”
“你吃回血藥了?”
“嗯……噦——咳咳,噦,哪,哪有那種東西啊!噦——”
眼看著地面要變成閃靈裡的走廊了,杜雁函趕緊離開醫務室的範圍,他回頭叮囑道:“接著吐,吐乾淨些,我去找人。”
“找?噦——”
任誰看見這樣一個瘋狂吐血的患者能昧著良心說他根本不需要轉院呢?反正想解決曲朝遺老的付明絕對不會。
深夜時分,已經不再有宵禁限制的趙央在醫務室——救護車——急診科——手術室吐了不知道多少血,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吃毛血旺了。
即使他瘋狂給自己的身體下命令說這不是傷害是手術,身體也毫不聽話地飛速癒合著。幸好,這種古怪的癒合不知道在手術檯上被轉化成了什麼,他在半麻中還是隻能看見各位醫護人員緊皺的眉頭——他在吐,不能全麻。
這一天,所有臺宮區人民醫院的急診科醫生都不會忘記。
在離開手術室的時候,整片地板已經被血色浸滿,踩起來還有啪嗒水聲。
病人的胸腔就像一個噴泉,裡面積的不是液,是血液。正常人會流這麼多血嗎?大約是會的,但這位病例是極特殊情況……
趙央睜著眼睛,終於停止了劇烈的嘔吐。
這身體一定出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