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嘉然安穩地坐在寫字樓五層靠窗的位置喝著暖融融的奶茶，玻璃幕牆外，對面樓上的大螢幕正顯示著實時更新的“今日案件數，今日受害人數”。

數字可以直觀帶來震撼，也會帶來麻木。

今天整個銅關區共計受害人數為6，許多人對此非常不滿，期盼著晚上可以再死幾個湊上兩位數，不然投在每日賭局裡的票子就要變成蝴蝶飛走了。

看著下面被記者圍追堵截的杜雁函和趁著採訪穩步進行悄悄離開進入對面建築物裡的政要們，梅嘉然皺起眉頭。

她的搭檔坐在對面，喝的是草莓奶昔，手裡還端著個雙色冰淇淋，一邊吃一邊開口關心道：“怎麼？又疼了？”

“沒有，你過來看，”梅嘉然抬下巴示意莊施施往下看，“老杜看著是不是不太對勁？”

莊施施精通亞洲邪術，要不是在藤光做整容醫生沒有什麼正面前途，她當年就不會進警局工作了。雖然這個也挺沒前途，最早她期盼著自己能靠賣賣乖讓那些人把輕鬆的文書工作交給她，結果文書工作根本不輕鬆，後面還被梅嘉然選上成為搭檔——

幸好梅嘉然是局裡的排面，明星探員，時不時要出差到外省去，她這個家裡親戚有一把子前科的人出不了省，這才能滿足她的摸魚心願。

現在梅嘉然回來了，她當然也跟著忙起來，不能再在後勤部門混日子了。

“看著是有點。”

“對吧？這不會是哪個人假扮老杜，要壞他名聲吧！”

莊施施動作有些誇張地將一隻手掌擋在嘴上：“天吶，杜警探在外有什麼好名聲嗎？”

“說正經的呢。”

“嗯，好吧好吧，我來分析一下，從三庭五眼來看，”莊施施掏出自己的高畫質拍照手機對準那邊放大畫面，“杜警探眉眼間距小於正常比例，眉骨凸出，眼尾上揚，看起來很刻薄……”

“不止看起來。”

“哈哈，確實，不過這個人嘛……”

莊施施看著這張有些模糊的臉，皺著眉頭分析道：“簡直是完全照著模板長的比例，五官端正，眉眼突出……不該啊，這個模板怎麼有這麼一張普通的臉啊？”

“別研究了，所以這個很明顯不是老杜對吧！”

莊施施如夢方醒，之前看著還有些相似的身形，這回再看已經拉開了距離。

“天吶，嘉然姐，你看這人，應該有一米八吧！他高出去那麼多哦！”

梅嘉然的長處不在這方面，她再看趙央扮的杜雁函時就沒有那股衝擊力，但她畢竟和人見過面，所以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一番也放下心來。

“行了，呼，是我多心，”她吸了一口芋圓含在嘴裡，“是熟人。”

“盧青？也不像吧，盧青扮杜警探不得焚香沐浴淨食三天？”

“是他那個學徒。”

莊施施恍然大悟：“是那個，那個盧青總掛在嘴邊的情敵！”

“咳，咳咳咳！你說什麼呢！”一顆芋圓卡在了梅嘉然的喉頭，她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行了，別偷懶了！快出發吧！”

“什麼偷懶，這不是跟您一起來觀察——誒，”莊施施按住耳麥的通話鍵，“注意右手邊深藍西裝的人。”

灰色車裡的便衣敲擊話筒以示收到。

在五樓觀察是有理由的，這裡對外的觀光電梯正處於上行下至的交界處，為了觀光電梯的美觀流暢，其只有地下停車場到五樓美食廣場，美食廣場到十二層電影院兩個選項。

就在剛剛，梅嘉然收到了盧青發來的訊息。

“紅獅會要動手了。”

————————

曲率在被即將射穿腦袋的子彈嚇暈之前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成為黑幫的目標，他謹慎地關注著記者、路人，兩邊可能埋伏有狙擊手的地方，但就是沒想到在安保人員，在他自己帶出來的警員裡有人會對他下手。

趙央捂著鮮血汩汩的前胸，感覺自己一次比一次吸氣困難。

這種感覺很微妙，他覺得自己可能有第二次觸發劇情可以點跳過的功能，這次被射穿肺部顯然沒有上次那麼痛苦——

當然不意味著他願意再體驗下燒死或者什麼的，砸死可以，那個真的很快。

整個會場裡亂成了一鍋粥。

從趙央感覺到殺意到他進門，殺手下意識將槍口調轉到“砰”一聲槍響，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盧青顧不得其他飛奔上前，另一邊也冒出來許多便衣將無關人士隔絕在外。

動手的是盧青並沒調查出的一個紅獅會棋子，他官職太小，只是個輔警，在此之前都沒有接觸高層的機會，如果不是這回曲率執意要把所有看守換成自己人，這位現在大概還在局裡處理今日報案呢。

這名人到中年的黑幫分子在被制服的前一秒還在惱怒地錘著地板，痛苦的哀嚎。

他根本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的槍口會調轉方向，只以為自己是被突然闖進來的人弄得慌了神，此刻正為自己的無能而悲憤不已。

當安保公司的人反應過來將他制服在地時，他迫不及待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我什麼都招，”他看著青筋暴起的盧青，哀嚎之後看著有些心如死灰，“曲率的胃口太大，紅獅會希望他快點消失，把位置讓出來。接到任務的不是我，但我自願幫忙。”

盧青正按著趙央胸前的傷口，他沒理會犯人的自白，倒是在還沒昏迷的趙央耳邊罵道：“他那種傢伙死了就死了，你衝什麼呢，和你有什麼關係！”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尤其是靠得近些的王秘書，汗水從下車被記者圍堵以來就沒停過，他乍聽盧青的話，還以為上面要對他們動手清算了，但仔細一看，地上躺著的這位哪是有名的杜警探？這分明就是——就是——

就是個便衣警員啊！

放寬心，放寬心，這一定只是這些小警員想要立功的小把戲，不值一提……

趙央很努力想要說幾句話，但是肺部的空氣無法補充，讓他就像公園裡買的20塊錢的氦氣球，註定朝著沒氣的結局飛奔。

但有些事他必須在今天就傳達出去。

盧青感覺到趙央在動。

只見這個人囁嚅著，用手指在傷口上蘸了蘸，然後在地上寫了個人字，指向了犯罪者。

又添了兩點，指向了騷動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