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中,幾片薄雲悠然飄浮,許久未動。
姜楓坐在甲板上,背倚貨箱,凝望著天空,目光凝滯。
他的外表仿若這茫茫無際的大海般沉靜。
然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始終暗潮湧動。這半年來,他日日承受著折磨與煎熬。
他不願與人多言,更不願將心中的苦痛傾訴於任何人。
能耐心傾聽他心事的,唯有家人與至交好友。可面對家人,他難以啟齒。此刻這艘貨輪上有五十餘人,卻無一個是他的朋友,甚至連熟人都沒有。
五十多人中,有三十人同他一樣,渴望發財。
這三十人裡,上船前有三五成群結伴而來的,也有和他一樣獨自登船的。
他們男女老少皆有。最年輕的是個十八歲的小夥子,最年長的是個看似壯實的光頭,年已五十。
經過十幾天的航行,三十人已彼此熟悉,各自也都交了新朋友,唯獨姜楓依舊形單影隻。
姜楓獨自欣賞風景之際,其他人正在聊天、釣魚、做遊戲。
歡聲笑語傳入他耳中,他下意識轉頭望去。
笑得最開心的是一位紅衣女子。紅衣女子登船時曾介紹過自已的名字,可姜楓根本沒有記住,不僅是她的名字,其他二十九人的名字他也都未曾記住。
並非他記性不好,而是他根本未曾用心去聽。他人自我介紹時,他正沉浸於自已的心事之中。
唯有一個人的名字,他認真地記在了心裡——老郭。
老郭是一個面板黝黑,一看就是常年被烈日毒曬的勞動人民。
他的氣質不像領導,看起來快六十的年紀,身體很結實,說起話來也很慈祥,如果發起火來,也讓人膽寒。
他自稱是某勘探公司的經理。網上的招聘資訊就是他釋出的。以十萬元為底薪,招聘出海勘探人員若干名,工期一個月。
報名的人很多,最終挑選了三十一個。
或許這三十一個人對於老郭來說,更容易控制。
紅衣女子的笑聲很甜。聲甜人也甜,給人的印象是簡單快樂的漂亮女孩。
像這樣的女孩,很容易引起男人們的關注。
站在船舷邊上的兩個男人,一邊聊天一邊盯著她,時不時還發出飽含深意的笑聲。
姜楓把目光從紅衣女子身上移向前方一望無際的海面,同時微微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後站了起來,心中告訴自已,不要再回想過去不開心的事,這些人看起來都是好人,應該交新朋友了。
他向紅衣女孩走了過去。
和紅衣女孩一起做遊戲的還有八個人。
可能姜楓自已也不知道,在別人眼裡,他是一個很難相處,孤傲自大,冷漠偏執的人。
他的到來,別人只是不屑地瞥了一眼,根本沒有打算讓他加入遊戲中一起玩。
他主動開了口:“這是什麼遊戲?看起來挺有意思的。”
沒有人回答,聽到的人都投來了異樣的眼光。就連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紅衣女孩,也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瞟了他一眼。
姜楓內心又一次收到了打擊,他不再說話。停了十幾秒後,默默轉身離去。
這是他上船以來第一次主動和其他人聊天,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這一刻,他覺得這些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善良。
他心中嘆道:“算了,熬過一個月回家。”
忽然,站在船頭的一男一女驚叫一聲,然後就聽到女人刺耳的聲音:“快看!那是什麼?”
聽到叫聲的人全都好奇地跑到了船頭。他們扶著欄杆向水面觀望,赫然發現水面上漂浮著一具屍體。
這是一具男屍。雖然人已經死了,雙手還緊緊抱著一根粗大的樹幹。仔細看才發現,這人是被綁在樹幹上的。
老郭也跑了過來,看了屍體一眼,眉頭皺起,但是在回身的瞬間,眉頭也立刻舒展,衝著眾人解釋道:“這是漁民。肯定是遇到了前幾日的風浪,船沉了。所以大家一定要聽從指揮,這海上比空中還危險。飛機壞了還可以跳傘,船沉了只能餵魚。”
姜楓第一個開口問道:“還有多久能到?”
老郭回道:“快了。最遲明天早上就到了。大家繼續玩,等到了島上,就沒得玩了。”
有人說道:“那屍體怎麼辦?要不要撈上來?”
老郭淡淡地回道:“想撈你自已撈。”然後就轉身回房間了。
沒有人去打撈。所有人能做的就是默默注視著那屍體從眼前漸漸遠去。
姜楓看得最仔細,他從船頭走到船尾,盯著那屍體直到消失在視野中。
他的這一行為在別人眼中就是不正常。對他的標籤又多了兩項“古怪”和“神經”。
姜楓又靠著貨箱坐了下來,他略有所思地歪著頭,時不時還看向水面,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其他人在經過一陣議論紛紛後,逐漸把剛才的事忘了,各自繼續著之前的遊戲和聊天。
第二天上午九點,一座綠蔥蔥的島嶼出現在眾人面前。
在島嶼的北側有一處刀劈斧剁般筆直的懸崖,在懸崖下方東側有一條小路,從小路上用樹木修建出一座短小的碼頭。
貨輪靠近碼頭停了下來,放下長梯正好落在碼頭上。
老郭領著三十一個人,帶著各自的行李登上了小島。
初到小島,除了老郭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興奮的。
這座島嶼看起來生機勃勃,遠遠望去,還能看到一些鳥兒在啄食野果,茂密的林木又增添了神秘色彩。
興奮的人們聊著興奮的言語,貨輪什麼時候離去的,都沒有人察覺。
老郭帶路順著小道一直往前走,走了大概兩百米,地上已經沒有了路。不過仔細觀察,也能看出地上的雜草被踐踏過的痕跡。
眾人說說笑笑,暢想著閒暇之時如何在這裡消遣。
半個小時以後,有三個女生已經走不動了,乾脆停下來衝著隊伍前面喊道:“休息一下吧?走不動了。”
老郭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溫和地說道:“馬上就到了。再堅持十分鐘。”
女生一邊抱怨著:“早知道不拿這麼多東西了。”一邊往前走。
姜楓走在最後,他此時也是興奮的。這種環境是他最喜歡的環境。這時的他,似乎忘記了所有煩惱,就像個小孩子一般好奇地四處張望著,看到形態奇怪的葉子,還摘下來放在鼻子前聞聞味道。
很快,他和緩慢前行的那三個女生相遇。
他本來打算幫忙拿行李,可是看到她們三個人帶了六個行李箱,還背了三個雙肩包的時候,他也和別人一樣,漠然地從她們身邊擦肩而過。
如果是一個人,他會毫不猶豫伸出援手,但是三個人,幫誰?不幫誰?他沒辦法選擇。不管幫誰,都會讓三人產生誤會。所以,乾脆誰也不幫。
十五分鐘之後,眾人來到了一片營地。
營地由二十個綠色帳篷組成,分為五行四列。每個帳篷都能容納十個人。
此處就是老郭宣傳中的宿舍。
“郭總,這就是宿舍吧?”站在老郭身邊的一個男人問道。
老郭看起來有點魂不守舍,聽到問話,忙說道:“大家先原地休息。我去看看。”
眾人原地坐下,繼續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地聊天。
老郭一頂頂帳篷檢查過去,發現都是空無一人,但是生活用品和行李都在,說明不是轉移了。
按照計劃,這裡應該有人留守。
留守的人是他最信任的手下,名叫奎子。奎子也是這裡的負責人。
奎子不可能會離開,除非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