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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沒想到是個痴兒

讀書人向來都是有氣節的。

不管是學成的,還是落魄的,都覺得自已是讀書人,是大魏最有身份秉性的一批人。

而能站在皇極殿的讀書人,那絕對是氣節中的衛道士,容不得對身份名節的半點侮辱。

江玄一句話,絲毫沒有壓低聲音,直接把在場一干文臣得罪個徹底。

粗鄙村夫,這可是讀書人最想劃清的界限。

“江玄!你說誰是粗鄙村夫?”馮程變臉一般立馬血灌瞳仁,指著江玄鼻子開始質問。

江玄看周圍人都安靜下來了,心中很滿意,然後攤了攤手:

“誰搭茬我說的就是誰嘍。”

“你!”

“怎麼,你還覺得冤枉了?旱災已至,如今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是不是百姓種的糧食到秋天顆粒無收?”

江玄直接無視憤怒的馮程,而是扭頭看向所有文臣。

儘管不想和江玄這個閹人說話,但文官們不得不承認江玄說得對。

民以食為天,糧食都曬乾了,沒糧吃還能不造朝廷的反嗎?

馮程現在很憤怒,他緊著追問道:

“江管事,現下已近仲夏,你打算此時讓百姓種糧,豈不是勞民傷財嗎?再者說,這時節無論你種什麼都不可能成活!”

江玄從袖口掏了一下,攥著拳頭環顧四周:

“能讓百姓有糧可吃,勞民傷財又有何妨?”

說著,他拳頭展開,一粒半黃半白的小巧種子出現在群臣視野中:

“這叫玉米,就算此時種下,也仍能趕得上秋收!”

馮程離得最近,端詳了江玄手中玉米粒半天,突然面容整肅,扭頭對元翎拜倒:

“陛下,此賊竟敢當著陛下的面妖言惑眾!就連民間稚童尚且知曉清明忙種麥,穀雨種大田的道理。現下明明百姓困苦不堪,江玄此賊竟隨便掏出這勞什子來妄圖種在田裡,到時候百姓滿懷期待卻顆粒無收,豈不是當下就要激起民變?”

“你也配拿民變說事?”江玄哂笑道,“去年浙北僅僅多下幾成雨,糧價竟從六十文一斗漲到了九十文一斗,多少百姓活活餓死,也爆發了不少衝突案子……”

江玄如數家珍一般把浙北去年的情況說了出來,馮程在旁邊聽的是直冒虛汗,偷偷上下打量江玄。

他在努力回憶是否曾見過江玄,否則為何這人會對浙北過往的情況瞭如指掌。

果不其然,馮程最怕聽到的話還是從江玄嘴裡說了出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剛剛發生的這些慘事,都是馮員外郎去年任職浙北糧運司副使時候發生的吧?”

現場官員紛紛將目光重新聚焦在馮程身上,後者挺直腰板反駁:

“你這是誣衊本官,澇災影響糧價,關我運糧使何干?”

王崇厚此刻也適時醒了過來,緩慢開口:

“江管事此番不是要獻計於陛下嗎?怎又翻起陳年舊賬來?”

馮程被他這樣打岔,才醒悟原來剛才自已又陷入了江玄挖的坑中,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之後重新對江玄高聲質問:

“且不管往年如何,就單說你手裡這種子,你如何能證明現在種下它,百姓們秋收時可以收穫足夠的糧食?”

丟擲這個問題其實就是馮程的絕殺了,因為糧食這種東西種植過程中要考慮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沒有大量時間根本沒法證明某類種子有沒有效果。

江玄卻是不慌不忙,看著滿眼自得的馮程反問:

“那我若是有辦法證明,馮員外郎預備如何?”

馮程相信,江玄這種子就算真是獨特品種,也絕對無法當堂證明。

只要拖上幾天,他們就不相信皇帝能頂住來自各處的壓力,最後還不是要按照王尚書的三條計策來辦?

想到這裡,馮程拍著胸脯朗聲說:

“若是你能當著陛下的面拿出這種子能快速長成的證據,我願意辭掉這工部員外郎一職,回家種田去!”

江玄心說你也配!但他臉上還是不急不緩,轉頭又看向王崇厚:

“王尚書以為小的這種子如何?是否願意賭上一把?”

王崇厚精明的眼睛眯了眯,壓根就沒理江玄,重新轉過身似乎又睡著了。

看王崇厚這老狐狸沒有上當,江玄心中不免失望,不過也不急,今後有的是機會。

於是江玄轉過身,對元翎施禮後朗聲道:

“陛下,小的閒來無事,於僕役房外的小院中種植了幾粒玉米種子,還請派信得過之人前去查驗一番。”

聽到這話,元翎都驚了。

昨日她才遇到了江玄,也幾乎整日都和這個假太監待在一起,他竟然還抽空種了個地?

而且傻子都知道植物生長至少以月起步,沒個百八十天的甚至結不出果實來。

江玄這是在說胡話嗎?

元翎只是在心中懷疑,在場眾官員可就沒什麼好顧及的了,直接伸著指頭對江玄指點起來:

“到底是個閹人,拿我們當黃口小兒來騙!”

“是啊,聽他和馮員外郎打賭,本官還以為他早有打算,沒想到是個痴兒!”

“這江玄定是以為他娘懷胎只要三天就能生下他這個沒把兒的玩意兒,哈哈哈哈……”

大殿上的官員絲毫不壓低對江玄的嘲笑,不過被淹沒在人群中的江玄卻絲毫不受影響,對元翎道:

“請陛下派人前去檢視一番吧。”

元翎身子前傾,表情十分凝重:

“江玄,你是認真的嗎?”

倘若江玄這話真是瘋癲言語,那今日受辱的可不止他一個,還有女帝,還有朝堂上僅存為數不多幾個願意幫助元翎的官員。

內閣首輔唐懷敬並沒有參與到嘲笑江玄的人當中,而是趁亂來到梁國公身邊:

“老國公怎生看待這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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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溫依舊昂首挺胸負劍而立,目不斜視地回答:

“若是給這小子一兩年,或許真可創出一種新糧食,現在看來嘛……”

唐懷敬也不追問後話,話鋒一轉再問道:

“那老將軍如何看待陛下之意?”

朱溫滿是蒼白虯髯的臉轉了過來,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神彷彿能刺穿岩石,聲音低沉卻震盪著空氣:

“唐首輔也想學學王尚書嗎?”

唐懷敬在朱溫的注視下臉色略微白了幾分,堅持幾息之後才自嘲般搖搖頭,挪開了視線:

“老朽不過是怕明主不復,被奸佞左右,我大魏危矣。”